少女消失了,少女的声音、极地的一切,狂风、暴雪和极地本身都消失了。
曼玲只觉得自己站在一个不断延伸的,没有冷热的,只有黑暗的空间里边。
然而空间并非静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动着,不快也不慢,依照着节奏,不断地流动着。
随后黑暗的空间里开始传出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从地上升起,一片一片的,轻轻的。
“好像是雪花落地一刹那的声音,但雪花似乎是在升起。”曼玲心想。
无数片雪花在曼玲耳边升起,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
而后曼玲听见了风声,风从远处呼啸而来卷走雪花不知要去往何处。
风似乎是要把雪花全都带走才肯作罢那样,吹了很久很久。
风声终于消失了,雪花,似乎也全都消失了。
似乎是雪花将这空间掩埋了似的,舒了一口气之后,渐渐显露出真容。
曼玲听见潺潺清泉从泉眼中流出的声音,泉水流汇成一条小河。
一朵一朵的小花开在河岸边的青草丛中。
曼玲闻到花香、闻到水香、闻到青草香。
而后曼玲听见沉重的脚步,似乎是搬运着什么体型硕大的玩意。
“有人。”
曼玲感受到自己的身旁有人。
那人将硕大的玩意放在地上,震感和沉闷的响声惊动了草地上的鸟和河流里的鱼。
随后那人似乎拿着什么尖锐的东西,在那硕大的玩意上刻着什么,刻了很久很久。
伴随着雕刻声,曼玲听到了很多动物的悲鸣,像是将要死去那般。
然而雕刻声却不因动物的悲鸣而停止。
直到雕刻声也消失了,身旁的人也离开了,不知走到何处。
曼玲随后听见巨石滚动的声音,似乎没滚多久便停了下来,只听见一声闷响,似乎什么东西将巨石挡住。
随着闷响的消失,黑暗空间再次安静了下来。
只是没过多久,曼玲又听到了狂风暴雪的声音。
“只是曼玲,这极地的狂风暴雪,是没有终点没有尽头的。。。”
黑暗中曼玲再次听见了少女的声音,没等曼玲寻到声音的根源。
黑暗的空间里开始出现强烈的光亮。
光线刺痛曼玲的眼睛,曼玲久久睁不开双眼。
待到曼玲适应光亮,睁开双眼时。
她发觉自己站在一片草地上,身旁的小鸟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来客。
草地被一条河流包围着,河流来源于远处雪山的泉眼,河里的鱼也探出水面,看着这位陌生的少女。
而雪山之外,却不是蓝天白云,而是狂风暴雪。
曼玲猜测这里是一块被狂风暴雪包围的净土,只是曼玲不知道这里住着谁人。
曼玲朝着草地前方,森林的方向走去,鸟儿一蹦一跳跟在曼玲身后,鱼儿顺着河流游着。
它们似乎不怕曼玲,而是相邀着,一同前去某个地方。
曼玲走进森林,林中的动物也饶有兴致地看着曼玲。
几只猿猴跳下树,抓了抓曼玲的衣角,翻了翻曼玲的衣兜。
曼玲停下脚步,想看看这几只猿猴接下来要干什么。
见着曼玲的衣兜空空如也,其中一只猿猴爬上树,摘下一个水果便递给曼玲。
“给我吃的吗?”曼玲问
猿猴点点头。
那水果,有着苹果般的芳香、桃子般的爽脆、蜜瓜般的汁水。
曼玲分辨不出水果的品种,这水果也没有瓤核,美味极了。
吃完水果,猿猴扯了扯曼玲的衣角,示意曼玲前进,而后同鸟儿一样,跟在曼玲身后。
曼玲接着朝前走,一路上,曼玲遇到了兔子、野猫、孔雀、猫头鹰、甚至雪豹、狮子。
然而这些动物也都跟在曼玲后面,陪着曼玲朝前走去。
快走出森林了,只见一匹马守在森林出口。
“小马?是你?”曼玲惊讶地说。
眼前的这匹马与小马一模一样,然而小马没有说话,静静地走到曼玲身旁,将头靠在曼玲肩上,随后也来到了曼玲身后。
曼玲不知道这一切是何种缘故,而猿猴又扯了曼玲的衣角,示意她走出森林。
曼玲照做,随后走出森林,来到雪山脚下。
山脚下覆盖着一层积雪,积雪之上有一把椅子,只是椅子无比巨大,不说坐了,正常人想爬上去都难。
椅子后方,一个圆圆的巨物将什么东西堵住,只是那巨物被积雪覆盖。
曼玲身后的动物们见状,便飞着跑着跳着,将覆盖在巨物上的积雪消除干净。
是一块巨石,巨石堵住了洞口。
巨石上还刻着密密麻麻的字,字不属于世界上的某一种,但曼玲却能看懂。
上边的字似乎是一个关于一条毛毛虫和两朵孪生花的故事。
“从前有一棵树,姑且将她的名字称作白露。白露在谁人都不知道的森林中生长了很久很久。
只是白露不常开花,并不是因为她不想开,而是她不敢开。
只因白露的花有着众病皆消,死而复生的力量。
但林中的其他树都知道白露的力量,便生出贪婪的藤蔓,将这白露围住,折磨、虐待、迷惑、胁迫,只待白露开出花来。
然而白露从不屈服,在泪水之中、在折磨之下,她开出了一朵名为邪恶的花。
其他树纷纷争抢,战火硝烟四起,然而平时受尽虐待的白露,却不受到战火的一丝波及。
最终是一棵树赢下了战争,在众目怨怼之下,那棵树扭动着肮脏的藤蔓,蠕动着将白露揽入怀里。
“美人儿,你可算是肯开出花来了。”
那树贪婪的笑着叫着,伸出藤蔓取下白露开的邪恶之花。
那树饮下邪恶之花的花露,随即面色惨败地倒在地上,就连身躯也化作一团黑泥。
众树皆惊,到那时他们才明白。
白露所拥有的,可不止是令人死而复生的力量。
赢下战争,那棵最强的树倒下了,白露,落入了那些败者的手中。
他们并没有赢下战争的实力,却也贪婪地看着白露。
白露又被“保护”了起来。
“美人儿,我悄悄带你走,但你可要开出致命的花来。。。”
“美人儿,我不要你开花,我只要你跟着我。。。”
“美人儿,再不开出花来,你这漂亮的脸蛋可要保不住了。。。”
众树虽联合成一个“白露保护协会”,然而私下却有着各自的打算。
在他们的软磨硬泡之中,白露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贪婪的、邪恶的、戏谑的、悲观的、暴怒的花。
没有一朵拥有死而复生的力量。
“我曾经都救过你们,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对我。”
“白露保护协会”的众树都失望了。
对这个人老珠黄,枝叶凋敝,再也开不出死而复生之花的白露失望了。
众树纷纷上去,将白露啃食、拆卸、无所不用其极。
攫取了白露的汁水的众树,竟也获得了无上的力量,张扬着藤蔓耀武扬威。
只是白露,在痛苦之中倒下了。
而硝烟却又四处弥漫。
战火中,倒在地上,失去价值的白露无人理会。
白露艰难地爬着,想要爬出硝烟。
而一旁的树见状,便好心的将白露踢飞。
那树没有名字,但我们可以称他为秋鸳。
秋鸳在谁人也不知道的岁月里死去,而后白露将其复活。
尽管秋鸳对此并不知情,但秋鸳从未觊觎过白露一分一毫。
不过秋鸳曾在夜里偷偷折下白露的一枝嫩枝,白露起初以为这棵不争不抢的树有着不为人知的爱好。
在众树残害白露时,秋鸳因为力量薄弱而无法阻拦,秋鸳只站在白露身旁,不断地鼓励着白露坚持下去。
而在众树获取白露的力量之后,秋鸳也此成为了某棵树的奴隶,在战火中苦熬着。
至此,白露消失在众树的视野之中。
然而白露很感谢秋鸳将她踢飞。
原来,秋鸳将偷偷折下的嫩枝种在谁人也看不到的地方,而战火中,秋鸳又趁乱将白露踢到那里。
白露得以和嫩枝团聚。
在生命的终末,白露将残存的美好转移到嫩枝里,开出两朵孪生花后便死去。
而后战争结束,胜者降下了不死诅咒,败者都变成毛毛虫,秋鸳是其中之一。
变成毛毛虫之后的秋鸳,来到了嫩枝边上,看着开在嫩枝上的两朵花,秋鸳一时不知道作何处理。
然而这个胜者并不像前任那般自满,而是命手下仔仔细细地搜寻每个角落,定要将白露的遗骸找到。
一番思索之后,秋鸳做好决定。
秋鸳咬下一片白鹭的遗骸,将其放在嫩枝边上,随后将自己残存的力量尽数献出,化作一阵风将嫩枝卷走。
而失去神智的秋鸳,变成一条真正的毛毛虫,秋鸳紧紧咬住白露的遗骸,缠绕在嫩枝上随风飘到某个不被众树所知的世界。
秋鸳残存的力量一直维持到抵达世界之后,但力量却有枯竭的时候。
秋鸳没能将两朵孪生花妥善安置。
最终,一朵被栽种在雾里、一朵被栽种在风中。
而秋鸳和白露的遗骸,也降落在这个世界的某处。
深受不死诅咒的秋鸳,凭着对两朵孪生花的感应,在后来的岁月当中,于两朵孪生花之间无知无觉的攀爬着。”
故事到此便结束,曼玲若有所思,但她却没见着北风之神的真容,历经重重阻碍,看到的却只有眼前这个故事,失望之余,曼玲在故事的夹缝中发现数行小字。
“这一切,都是由我,北风之神所留。这里,是北风之神的长眠处。”
“但愿当巨石堵住洞口之时,巨石上所雕刻的两个故事,能有一个可以完整地被后人看到。”
“穿越风雪之人,故事是对你的奖赏,但其中的真相仍需你自己去发现。”
“请你不要对一路上的狂风暴雪产生怨怼,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可以保护珍贵的事物。”
“请你不要纠结北风之神的真容,巨石上的故事便是我想对你说的话,不论来者是谁。”
“离开时请带走我为你准备的一份礼物,它们都是为狂风暴雪而做出牺牲的神明,请你不要将它们埋葬,而是让它们陪伴你行走在未来的岁月之中。”
一旁的猿猴递来一个由七色羽毛编制而成的手环,手环上穿着许多经谁人之手打磨过的,神的遗骸。
这些遗骸打磨得浑圆,有的纯白如玉、有的鲜红如血、有的剔透如水晶、有的明艳如朝阳、有的浓黑似深夜。
曼玲戴上手链,与身旁的动物告别,穿过森林,走过草地、跨过河流、走着走着便走到黑暗之中。
曼玲接着朝前走,走入狂风暴雪之中。
曼玲抚摸着手链,长眠在手链中的众神似乎活了过来,围绕在曼玲的身旁,助曼玲突破这狂风暴雪、走出这不知谁人的长眠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