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辰，生日快乐。”
他初二时的生日，放学后，童野硬带着他来到了一家看起来很高档的商场。
那家商场，母亲的情人还没有因脑梗去世的时候，曾经带母亲来过好几次。
而那几次，偷偷跟过来他都只能隔着橱窗在外面看着他们。
那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不愿意把自己也带出去。
那个时候的他，以为母亲身边的新男人会是自己的新爸爸。
而现在回想起来，母亲应该是早就做好了跟那个男人再生一个小孩，然后把自己遗弃的准备。
童野轻车熟路地找到前台小姐，将自己事先已经存放在这里的一个大盒子取了出来。
陆衍辰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前台小姐对他的称呼，不是“同学”，而是毕恭毕敬的少爷。
“是什么？”
“你拆开不就知道了！”
顺着童野的话，陆衍辰在金碧辉煌的商场里拆开了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你不会不认识吧？”
“我当然认识……”
自己生日的前一天，才刚刚全球发售的联名款篮球鞋。
一万五，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初中生，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但童知南的儿子可以。
陆衍辰回到家之后，还没来得及跟母亲分享自己的喜悦，手上抱着的那个大盒子就被母亲抢了过去。
他甚至还没听到母亲说一句祝自己生日快乐，就听到母亲刻薄地说道：
“那有钱小孩给你买的？他对你可真舍得！”
“就这样，让他再送你些什么！”
陆衍辰见母亲抱着那个盒子就要往她的房间里走，猛地冲了过去。
“这个你不能拿！”
“这是他给我的生日礼物！你不能拿！”
母亲则是用一副怪异的眼神看着他，故作可怜地说道：
“妈妈只是把你保管啊，陆衍辰，你在想什么呢？”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究竟把妈妈当成什么人了？”
这一句话，将陆衍辰怼得哑口无言。
而第二天放学回来，他翻遍了母亲的房间都没有看到那个盒子，更别说里面的礼物。
而后才回到家的母亲，手中不停地翻动着一小摞钞票。
“又可以喝好几天了……哈哈哈哈哈！”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推倒了那个疯女人，然后哭着问她，东西呢？
“卖了啊，这有什么好问的？起开！”
“就那富二代送你的鞋子，卖了四千多呢，我现在可没时间跟你在家里虚度人生！”
“哈哈哈哈，陆衍辰，你知道吗……”
“连那个盒子都能卖两百！就一个看着没什么花样的盒子！”
“看你在费尽心思跟他打好关系的份上，给你一百，今晚你自己点外卖吃吧。”
那一张红色的钞票，却没能让陆衍辰在那一天吃到晚饭。
他想去敲开对面的门，但是又不想让那个人知道，从一开始自己接近他，就是为了他的钱……
自己又何德何能接受他的好意，接受他那么昂贵的礼物呢？
“我给你送的鞋子，你不喜欢吗？”
他还记得，有一天放学后，他这么问过他。
“怎么会不喜欢……”
如果可以的话，他多想回到那一天。
就算母亲要打他，他也绝对不会松手。
因为一松手，就会失去自己格外珍惜的东西。
“那你怎么不穿？”
“我……我只是舍不得。”
“陆衍辰，你有把我当朋友吗？”
“什么……意思？”
被问到这句话的时候，陆衍辰明显愣了一下。
“我看到你母亲拍卖那双鞋了……”
他看到童野的眼底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一时间想要解释。
“不是的，我没有要……”
但是他太紧张、太害怕了，话到嘴边，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够了！别再装了！”
“我没有……”
“陆衍辰，我真的以为你跟其他人不一样！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不是你想的那样……”
“算我识人不清，没想到你也是那种趋炎附势的拜金主义！”
“你听我解释，拍卖那双鞋不是我……”
听到那些从童野口中说出的时候，他一下子慌了神。
他知道，童野最讨厌的就是他说的这种人。
而现在，他用对这种人的描述来形容自己。
可事实……明明不是这样。
“解释？你以为，我看到的只有那一场拍卖会吗？”
“什么？”
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只是，一场拍卖会吗？
那个时候的陆衍辰感到害怕，甚至不敢对上童野带着愤怒和失望的眼神。
“我给你的项链、手表，甚至你说你喜欢所以我给你的那个耳钉，不是被卖了，就是被融成真金白银送进了银行，你当我不知道吗？”
“陆衍辰，你还要解释什么？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砰！”
童野将身后的东西一把扔在了陆衍辰的脚边，没有包装的盒子一下子被打开，内容物稀稀拉拉掉了一地。
同样的盒子，同样的鞋子，但不同的是这一次盒子里还装了其他的、童野曾经给过他的东西。
价值不菲的项链、手表，还有那个纯银耳钉，还有那双被母亲拍卖掉的鞋子。
那个时候的陆衍辰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将自己母亲卖掉的所有他给自己的东西都收了回来。
望着脚边明明是自己所珍惜的每一样东西，此刻七零八乱地散在地上……
很久没有哭过的他，现在居然有些眼眶发酸。
他不是为自己委屈，至少，主要不是为自己而流泪。
他只是不敢想，重新买回那些东西的时候，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应该……
远远要比自己现在的感觉更不好受。
“你的母亲见钱眼开，只是一轮四千块，她就喊着将这原价一万五的东西成交。”
“生怕，我会反悔，她连四千块都拿不到。”
童野突然望着他笑了笑。
失望到极致的时候，大概是生气不起来的吧。
而那个时候的陆衍辰，面对那样的童野，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拿着你的垃圾，有多远滚多远。”
“以后，不要再缠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