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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罗生门(二)

    5.

    尸检报告上的显示证明于丽佳的身上并没有特殊的指纹。

    这令何胜觉得很奇怪,她紧锁着眉头,有些茫然地看着报告单:“像是她这种情况,死前明显遭到了拖行,案发第一地点肯定不是铁轨附近,而是其他的地方。这也就是说明,她身上或多或少会残留着明显的他人指纹,还应该是大面积的,可报告上却很奇怪了,难道她是自杀不成?竟然检测不出明显的他人指纹?”

    法医说:“这种情况也没什么可质疑的,的确是没有可疑的指纹,刀伤附近也没有,机器是不会骗人的。”

    “总不会是她自愿被杀死的吧?”何胜的眉头越皱越紧,“至少要发生挣扎和搏斗的,凶手就算是带着手套来拖拽尸体,也不能保证一处明显的指纹也没有留下。”

    一旁的刘队长思虑了片刻,忽然和法医说:“和那起案子有点像。”

    法医推了推眼镜,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噢,你说那个啊,好多年前了吧,不可能是一个人的,那个凶手现在估计都已经很老了。”

    “我的意思是,对方只是参考了作案手法。”

    法医不以为然道:“我和你们警察不一样,我不在乎什么手法不手法的,我只是为你们找出死者的死亡原因,至于其他的问题,是你们警察需要负责去解决的。”

    刘队长苦恼地挠了挠头,“你可真是的,就不能帮着我调调以前的档案吗?非要我去找退休的老骆啊?”

    “骆老头要是看见你去找他的话,肯定会非常高兴了。”法医打趣道:“会觉得案子有了希望,毕竟他当年可是为那事着了魔,没抓到凶手就退休了是他人生最大的遗憾。”

    刘队长叹一口气,妥协般地絮絮着:“也只能去找他了。”

    唯独何胜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们二人,终于忍不住问:“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什么老骆和案子的,和咱们现在这事儿有关吗?”

    法医对何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问刘队。

    何胜转向刘队长。

    “这也下午2点多了,快下班了。”刘队长看一眼手表,“我一会儿联系老骆,看看他今晚有没有时间。”接着对何胜说:“何警官,晚上别安排别的事情,和我一起去见老骆,你吃羊肉吧?”

    何胜倒是没什么忌口的,她不挑食。

    “那就好,因为老骆最喜欢吃铜火锅里的羊肉,咱们就山里红吃铜火锅,这天气也适合。”说完这话,刘队长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像是着急去联络他口中的“老骆”。

    何胜重新看向法医,试着问:“这个老骆……是不是前几年退休的副队长?我记得叫骆……骆远——”

    “骆远丰。”法医说,“你没见过他不奇怪,他退休那年,刚好是你上班那年,一前一后,空出的位置才有你顶替上。”

    何胜恍然道:“他原来是做我这个活儿的……那他没能破案的事情,就是19年前的铁轨案?”

    法医点点头:“他从接手案子一直到退休,都在追踪凶手。而且他坚信死在铁轨的那个人的身份有异,但由于上级打压,他行动也逐渐不便,案子到现在也没有个结果。”

    何胜心中叹息,她想到了被上级断案为意外的赵琪琪的死,两起案件就如同是镜像,她觉得,如果她生在那个年代的话,自己也一定会是第二个骆远丰吧。

    6.

    1月末,鹅雪落。

    夜晚6点的天色已经黑如幕布,唯有星星点点的鹅毛雪花点缀着黑暗。

    周画已经在前往“约定地”的路上。

    她坐在最后一班公交车上掐算着时间,还有40分钟车会到站,那会儿还不到7点,她有充足的时间在暗中等候约她见面的人。

    而且她没有穿白色的外套,只在包里戴着一条白色的围巾,她很怕被对方先看到自己,那样若是有危险,她只身一人肯定逃脱不了。

    如今的她已经学聪明了,要把握主动权,绝对不能陷入被动的局面。

    黑色的羽绒服可以很好的隐匿于夜色,她心觉自己是安全的,只要找到那片红色瓦房……正想着,她忽然察觉到有一道视线在盯着自己。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去寻找,撞上的是站立在投币区、抓着扶手的年轻女子的视线。

    对方以一种平静、淡然的眼神注视着周画,很快便又别开脸去。

    换成周画打量起她。

    清瘦的身体裹在又长又厚重的浅灰色羽绒服里,细软的长发窝在米白色的毛衣领子内,她的脸很小,下巴尖尖的,镶嵌在幼嫩脸颊上的是一双明亮、水润的杏眼,乍一看像是一只青涩的小鹿,翘起的鼻尖侧面缀着小小的一颗黑痣,是令人过目不忘的特点。

    真是个漂亮的姑娘。周画在心中感慨,年轻真好,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也是人群中极为出众的存在。

    可令人费解的是,明明有很多空位,这年轻姑娘却只抓着扶手,随着公交车跌跌宕宕了3站之后,她下了车。

    而周画还有5站。

    她想着要假寐,车窗却被“砰砰”拍响几下。

    周画吓了一跳,转头去看,是那个姑娘在和她对口型,“下车”。

    司机正打算要重新启动,周画条件反射地站起身,喊了句:“等等,我也下!”

    她匆匆忙忙地下了公交,那姑娘站在车站牌旁双手揣兜,问周画:“你怎么没有穿白色外套?”

    周画一怔,立即懂了,回了句:“你不也没穿吗?”

    她脱掉浅灰色的羽绒服,露出了里面短小一些的白色羽绒服。

    周画没再说什么,唯一在意的是:“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的?”

    难怪在公交车上会一直看着自己。

    “我叫樊絮。”她说完这话后,转身朝公路下方的枯稻田里走去,催促着周画:“走吧,她在红瓦房那边等着我们呢。”

    周画迟疑了片刻,在樊絮回头的时候,她终于决定跟了上去。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另一个问题。”周画说。

    “什么?”樊絮走在前面,时不时地吸弄几声鼻子。

    “你怎么会认识我的。”

    “因为你是赵嘉景的后妈。”樊絮背对着她道:“同学们都认识你。”

    周画困惑地皱紧了眉。

    在脚下这片干涸、冻得硬邦邦的泥土地上,两个年轻女人一前一后地朝目的地走着,夜晚长风吹来,寒凉刺骨,鼻腔里的毛细血管仿佛都被冻裂了,淡淡的血腥气在喉间上下滚动,一片鲜红的瓦房逐渐呈现在视野里。

    火车鸣笛的声音从瓦房后传来,伴随着升腾而起的蒸汽,凝视着白寥寥的烟雾的付晓洋低回头,她站在瓦房门前,看向了走向自己的周画与樊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