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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见兔顾犬(二)

    4.

    当骆远丰听到屋子里传出“砰砰通通”的响声时,他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是小梁觉得不对劲,起身踮脚看向玻璃门,立刻喊着“老大老大,不好了,那俩女的打起来了”。

    骆远丰迅速地扔下烟头往前冲,但脑子一个激灵,又赶快退回来把火星子踩灭,这才和小梁一同推门进去了剪头屋。

    在铺天盖地的脏话和尖叫声中,魏如楠被春华按在地上薅头发,她俨然不是春华的对手,外套都蹭满了灰,春华像个泼妇一样|骑|在|她身上破口大骂,双手噼里啪啦地打在魏如楠的头、脸和身子,“你敢打我嘴巴子,我爸都没打过我!你个老寡妇,妈|的,我今天和你没完,我和你拼了!”

    骆远丰上前去架住春华的胳膊拉架,被她胡乱挥舞的胳膊肘误伤到了眼眶,疼得他也喊出一句脏话,气哄哄地掏出手铐子就给春华的手臂背去身后,按着她的后脖颈怒斥着:“老不老实?再敢乱动下试试!”

    春华这才醒过神地发现拉架的人是警察,她情绪激动地喘着粗气,看着魏如楠被小梁从地上扶起来,她只能拿魏如楠撒气:“好你个臭女人,你带警察来端我窝是吧?你真他|妈|的狠,翻脸不认人,求我举报你亲弟弟的时候你怎么那么低声下气的?你不要脸、你贱!”

    “厉害什么?你厉害什么?”小梁气不过地指着春华的鼻子,“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这地方是干什么勾当的,再敢厉害,直接拘了你!”

    这话果然好使,春华立刻闭了嘴,但她还是不服气地瞪着魏如楠,嘴里小声地嘟嘟囔囔,都是不干不净的话。

    魏如楠这会儿捂着自己的脸,鼻子流血了,淌进了嘴巴里,小梁赶紧找纸,骆远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团卫生纸扔给魏如楠,挺同情似的说:“我没用过,干净的。”

    魏如楠也顾不得干净埋汰,展开那团纸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小梁劝她先坐下来仰着头,先止血。

    骆远丰就抓着春华朝外面走,对小梁说:“车里等你们啊。”

    春华扭捏着还不肯离开:“干啥啊?要干啥?要带我去哪?我不走!”

    “哪那么多废话?”骆远丰一瞪眼睛:“欠打是不是?”

    春华看得出他是个厉害角色,只好换了态度,假笑着说起软话:“大哥,警察大哥,我就一个做小本儿买卖的,这今天要是一走,就开不了张了!”

    骆远丰冷着脸的模样很吓人,只管她要了门钥匙的位置,她不得已交代了,骆远丰就叮嘱小梁走的时候记得把这屋子的门给锁上。

    春华被骆远丰按着出了外面,围观看热闹的群众赶快让开一条路,冷空气顺着门缝挤进来,吹得魏如楠破裂的鼻腔里剧痛不已,她“嘶”了一口凉气,把纸团胡乱堵住鼻孔,起身和小梁说:“走吧。”

    小梁被她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吓了一跳,竟不敢拒绝,赶快跟着出去了。

    5.

    是在很多年之后,骆远丰才惊醒般的恍然大悟当天发生的一切。

    魏如楠之所以主动与春华发生口角、争执,并非是她冲动之举。恰恰相反,她是计划好了的。

    就连骆远丰在那天在春华的剪头屋外盯点这件事,她都事先预判到了。

    看似巧合,实则必然。

    若是骆远丰只是按部就班地调查春华,事情就会进展的很慢。魏如楠的这一举动是催化剂,让事态白热化,让魏振华与春华的事情暴露在众人眼前,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譬如此时此刻,骆远丰的确义愤填膺地审问着春华:“姓名?”

    “春……春华。”

    “我说姓名!姓甚名谁,听不听得懂?!”

    “张、张春华。”

    “说真名。”

    “这就是真名……”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真、名。”

    春华惨白着一张脸,她心跳如鼓,不敢不从,只好说出了真实姓名。

    骆远丰立刻让小梁去查她真名的档案,春华急着喊:“别查、别查了!我不是本地人!户口都不是这的!”

    “你老家哪的?”

    “南方那边……”

    “你还不说实话是不是?”

    春华心生怨恨,埋怨似的看着骆远丰,质问他为什么要逼问自己,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做这种买卖,干嘛就抓她来派出所审问。

    而敲门声在这时响起,隔壁审讯室的同事将魏如楠的谈话记录交给了骆远丰。

    粗略看了一遍之后,骆远丰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他放下记录板,直截了当地问春华:“你和魏振刚是什么关系?老实交代,敢说假话,你这一个星期都别想离开派出所。”

    春华的眼神躲躲闪闪,半天不肯说话。

    骆远丰也不使硬招数了,循循善诱起来:“你坦白的话,我就帮你去和隔壁那个姓魏的女人游说钱的事情。”

    春华错愕地抬起头。

    “她不是管你要4万块吗?我想办法拖延,让她把这事放下。”

    春华不太相信似的,可架不住小梁在一旁煽风点火的附和:“你放心吧,我们老大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春华心里头的确在意那4万块钱,她想了一会儿,终于动摇道:“大哥,你可别骗我,我当真的。”

    “骗你我就不是人。”骆远丰发了狠话。

    而对于春华这个层次的人,这种狠话的确有用,她还真的坦白了:“唉,我和她认识也都是因为刚子哥,刚子哥经常光顾我生意,出手也大方,像我这样外地来的打工妹能遇见那样的人都是命好,离婚的咋了?他前妻孩子都在国外那头,八竿子打不到的,我想和刚子哥结婚也不犯法吧?他也稀罕我,我俩是两情相悦的,本来说好明年春天结婚,他给我的那份钱就是为了结婚用的,连婚纱照都拍了放在我剪头屋里,谁想到他突然……唉……是我命不好。”

    “所以,你是为了要独吞那4万块钱,才杀了他?”

    骆远丰这话一出,令春华整个人都懵了。

    6.

    魏如楠提供的记录内容是——

    春华很年轻,她说自己25,但从她的外表状态、行为举止能够猜出她其实也就21、22,她是从3年前和魏振刚鬼|混在一起,想要混个当地户口,才找上了离过婚、人又蠢的魏振刚。

    她经常一口一个“大哥、刚子哥”地喊,声甜人靓,魏振刚神魂颠倒也很正常。

    但家里人不同意他再婚要娶个洗头妹,尤其是魏广国,觉得那种女人配给自己的儿子实在是白瞎了魏振刚,在春华第一次提着水果来登门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把水果和春华一起推了出去。

    可惜魏振刚被灌了迷魂汤,就和吃了秤砣一样,说什么都要娶春华。

    他的逆反心理一直严重,加上春华不嫌弃他有哮喘病,他觉得春华是仙女。

    “妈|的那个周二兰老他|妈嫌老子要吃药,她还不是一个烂货,我当年肯娶她不错了,生的又不是老子的|种|儿,老子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个实心实意要和老子过日子的,你们谁敢拦路,老子就和他同归于尽!”

    魏振刚放过这样的狠话,一度令魏广国和于桂芝都不敢造次。

    “魏振刚傻,他以为春华是真的爱他。”魏如楠坐在隔壁审问室里的时候,很平静地诉说着她知道的事实真相,“但春华那么年轻,他都已经32岁了,还妄想有年轻姑娘对他真心真意,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负责记录的警察在当时问了句:“你说的自投罗网是指什么?”

    “钱。”魏如楠说,“春华就是要骗魏振刚的钱,因为,春华在老家有相好,前些年也跟着她过来这边了。那小伙子和春华差不多年纪,和魏振刚一样高大,但看上去有个狠劲儿,发怒起来能把魏振刚的胳膊都拧折。”

    “你的意思是,春华和她的相好合谋害死了魏振刚?”

    魏如楠面无表情道:“死人是没办法讨债的,独吞了魏振刚放在她那里的4万块钱,她才能和她的相好用这笔钱结婚成家、生儿育女,她们那种人很精明,早就计划好了一切,我敢向你们保证,春华和她男人在那天的不在场证明肯定不一致,但事实上他们就在一起,我事先已经和剪头屋附近的人了解过了,事发当天,魏振刚曾和他们两个在那间屋子里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春华的男人还把魏振刚狠狠地揍了一顿。”

    “那你此前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我们?”

    魏如楠给出的回应是:“哦,是周大强来找我催债的时候我才想起春华这个人的。而且,我在那时才理解到周大强的心理。毕竟死人既无法还债,也无法讨债,而我为什么要让害死我弟弟的凶手独吞我借给魏振刚的4万块呢?”

    隔壁的另一间审讯室中。

    骆远丰手里还拿着魏如楠陈述的那份记录,他心烦意乱的时候总是想抽烟,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打火机一点燃,抬头看向对面的春华,“说吧,魏振刚死的那天,你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