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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番外欲收嘉景此楼中(六)

    譬如是安排他们两个一起去给老师送材料,又或者,是要他们两个给大家买食堂的饭菜回来吃。

    看似是苦力,实则提供了很多独处空间。

    有一次会议结束的晚,高年级的学生会成员先回去了,留下处理好的文件要赵嘉景和樊絮给教导主任送去。

    可惜教导主任在查住宿生的寝室,锁了门,办公室门上贴了留言条,上面写着“稍等片刻,马上就回”。

    赵嘉景和樊絮就只好坐在走廊拐角处的楼梯等人。

    教学楼里空荡荡的,大家早都离开了,他俩一个坐在倒数第四个台阶,一个坐在倒数第二个台阶,中间隔着两个,用来放置厚厚一摞子的打印材料。

    樊絮已经等得百无聊赖了,趴在自己的膝盖上发呆。

    坐在上面一些的赵嘉景只要垂下眼,就能看见她有些松松垮垮的马尾辫耷拉下来,忙了一天,她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像是蔫巴了的小花。

    走廊的声控灯在这时灭掉了,赵嘉景用力地跺了一下脚,吓得樊絮一个激灵坐起身。

    “干嘛呀。”她娇嗔地回手打了他一下,“吓我一跳。”

    “灯灭了。”他指了指头顶,“怕你觉得黑。”

    “那你拍一下手不就行了嘛。”

    “拍手的声音不是更大?”

    “那你跺脚都差点把文件跺倒了。”她有点无理取闹似的不依不饶,一边伸着懒腰打哈欠,一边抱怨教导主任还不回来。

    赵嘉景看见她举起双臂的时候,校服上衣向上提了起来,莹白的腰肢露出半截,他立刻伸手把她的衣服往下拽了拽。

    “你注意点儿。”

    樊絮不好意思地“哦”一声,赶忙掖了掖自己的上衣校服,笑嘻嘻地回头看他:“你看见了啊?”

    赵嘉景吸弄一下鼻子,“没看见。”

    “你没看见是怎么会提醒我的?”

    “反正没看见。”

    “骗人是什么?”

    赵嘉景想了想,“没骗人。”

    樊絮不服气地指着他,“再说。”

    赵嘉景伸手捂住眼睛,“真没看见,不骗你。”

    樊絮就去扯开他的手,她得站起来才能和他比划两下子,非要把他手臂抓起来做投降的样子才罢休似的。

    17.

    赵嘉景就任凭她折腾,直到她觉得满意了,他才再次提醒:“你老这样动手动脚的,一会儿又露腰了,着凉了肚子又喊痛,又要让我去给你买暖贴。”

    “那别人我还不稀罕使唤呢。”

    “合着你使唤我是我的荣幸呗?”

    樊絮哼他一声,想要重新坐回去的时候,脚边不小心踩到了文件,赵嘉景怕她把材料都弄倒了,赶快将她拉开,也就稍微使了一下力,她的身体就倾斜向他,再加上他顺势一搂,她几乎是坐到他怀里的。

    她的背刚好贴着他胸口,心跳声隔着衣料传递给她,樊絮很紧张,缩了缩肩膀的同时,还下意识地往他身上靠了靠。

    赵嘉景一动都不敢动,他能感到樊絮小小一只贴在他怀抱里的那股奇妙的温热,这令他的心跳越发加快,以至于身上开始发热。

    樊絮忽然像是鼓足勇气了一般地转过身,伸出双臂抱住了赵嘉景的脖颈。

    他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走廊旁边的办公室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两个人立刻匆匆忙忙地分开,赵嘉景跑下楼梯的时候,教导主任看向他说了句:“哦,等我呢吧?都送进来吧,送来了你们快放学回家。”

    赵嘉景便搬起那些打印材料交到了教导主任的桌子上,樊絮也跟着他一起进去,两个人和教导主任打了招呼,又聊了一会儿后,就离开了。

    好像校园里只剩下赵嘉景和樊絮两个人还留校,他们出了黑漆漆的校门,发现公交车都没了。

    “10点了啊。”樊絮怅然地看了眼手表。

    赵嘉景很自然地对她说:“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我最近不能回家,我妈在加夜班,回去也是我自己,我都住我姑家。”

    “那我送你去你姑家。”

    “可远了,在金北呢。”

    “走吧。”赵嘉景撞了一下她肩膀,“再墨叽天都要亮了。”

    樊絮很开心地笑了,她装作不经意地挥动了几下手臂,两次打到了他的手背,再第三次打中的时候,赵嘉景反手牵住了她的手。

    樊絮抿着嘴角笑,眼里是溢出来的喜悦,她握着赵嘉景的手摇来摇去,马尾辫也跟着一起甩来甩去。

    “你甩我胳膊上了。”赵嘉景无奈道:“马尾巴似的,挺疼。”

    她非要凑近了再甩的来劲儿一些,直到他妥协道好好好,你继续,随便甩。

    樊絮就嘻嘻笑起来,她贴着赵嘉景的手臂,紧紧地挽着他,两个人偶尔会疯打乱闹起来,但扯着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那晚的路灯很明亮,夜风有些微微的凉,但却是赵嘉景和樊絮都刻在心底深处的最为幸福的一个夜晚。

    他们以为这样的日子很平常,在不久之后的那场噩梦来临之前,他们甚至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继续下去。

    她随时可以跳到他的背上撒娇抵赖,他也可以想牵住她手掌的时候就大大方方地去牵。

    偏偏谁也没有想说出心里话。

    好像彼此都心照不宣,却也都不敢迈出那一步。

    早知道就先说出口了。

    赵嘉景无数次地后悔过这件事。

    也许先说出来的话,就会改变一切了。

    18.

    为什么会发生后仓房的那件事呢?

    其实很多苗头在一开始就显现出来了。

    宋启航会盯着樊絮的背影上下打量,一双眼睛恨不得窥探到她|裙|子|的里面;

    也会在她和自己打招呼的时候故意往地上啐上一口,然后再和自己诋毁樊絮的私生活情况,哪怕那些都是子虚乌有,都是造谣;

    又或者是在樊絮来还自己数学笔记时,宋启航非要在这时候对他说一句“下次你写完先借我,别老借外人”,故意令樊絮在那一刻表现得很尴尬。

    可赵嘉景却没有在那些个瞬间里意识到宋启航对樊絮的针对与敌意。

    但也有可能是赵嘉景选择了忽略。

    他害怕失去宋启航,原因是那个时候的他还需要父亲的赞美。

    其实父亲夸奖他的理由并不是他的成绩,也不是他如何优秀,而是他对宋启航的忠诚。

    但凡是宋全大在父亲面前提了一句“启航能有嘉景这个小朋友可真是不错啊,他每天都要回家表扬嘉景对他好,有嘉景和他同班,我就放心了”,父亲都会在回家后对赵嘉景展露出笑容。

    青春期的男孩子更需要得到父亲的认可,哪怕,赵嘉景的潜意识里也清楚自己的父亲无可救药。

    即便如此,他也仍旧忍不住要与他的父亲进行比较,就好像是更新换代的狮王需要前任统治者的承认,尤其是同性之间的仰慕,要比异性对自己的更为重要。

    所以,赵嘉景在宋启航和樊絮的情感中,似乎更倾向于得到宋启航的认同。

    因为宋启航代表的是团体中的权利,是核心价值的体现,一旦男性失去了个人价值,无论有再多女性爱恋他,他都无法自信。

    赵嘉景甚至天真的以为,如果宋启航也喜欢樊絮的话,或许……或许自己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选择退出。

    毕竟他哪一边都不想失去。

    他太贪心了,太年轻了,也太愚蠢了。

    当他意识到自己错得一塌糊涂时,悲剧已经发生。

    太晚了。

    19.

    无论是樊絮,还是周画,她们都是赵嘉景软弱时期的牺牲品。

    可普通人在面对强权时又能如何决策呢?

    赵嘉景想:会有人比他做的更好吗?从小到大,他见惯了宋启航孤立那些反抗者的下场,他很害怕自己会变成其中一员,所以宁愿妥协,也不想抗争。

    他当然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可这个世道是因为你对了就会歌颂你,还是会因为你错了就残害你?

    无权无钱的小人物总是要夹着尾巴做人。

    人类的天性是慕强,赵嘉景也不例外,他也会主动靠近强者,即便代价是要将自己献祭。

    连同他的肉身与意志,都将在这场炼狱中燃烧殆尽。

    他感觉自己被烧成了古老壁画中的干花,一瓣一瓣地,随风破散。

    可那花瓣如同蒲公英的种子,落进在了土地里,竟也重新生根发芽,凝聚成了新的身躯与灵魂。

    当赵嘉景经历了种种噩梦之后,他意识到膜拜强者不能带给自己利益。

    唯有成为强者,才能主宰他人命运。

    于是,他策划了最后一场审判。

    在那个已经由他统治的鬣狗群里,作为新任群主的他,可以随意发号施令。

    他打算让当年参与了樊絮与周画事件的另外三条恶狗,付出他们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20.

    时间,2023年2月20日,星期一,距离开学还有3天。

    赵嘉景还在守孝期,在周画眼中,赵岭才下葬不到两天,赵嘉景就已经开始和他从前的那帮狐朋狗友鬼|混在一起了。

    那几个人出现在小区楼下等赵嘉景一起出门,周画在楼上看到了他们几个。

    是张铭、小林和大黄。

    曾经的宋启航的恶魔兵团。

    周画搞不懂赵嘉景为什么又和他们几个搅在了一起,但看他们那三个人的表情,仿佛都对赵嘉景马首是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周画接到了樊絮打来的电话,她说的是:“姐,你能联系上嘉景吗?我从刚才就打不通他的电话。”

    周画愣了愣,靠在窗旁看着已经和那帮人走远的赵嘉景,有些犹豫要不要和樊絮说出真相。

    “他……没带手机。”周画到底是撒了谎,她帮着赵嘉景打掩护道:“可能是去洗澡了吧,手机关机放在家里了。”

    “难怪一直不接我电话,那他回来之后,能让他给我回一通吗?”

    “没问题,你放心吧。”周画挂断电话,她不知道赵嘉景究竟想要干什么,竟然连樊絮也要隐瞒。

    于是,她试着打给赵嘉景,没想到他竟然接了。

    “怎么了?”他问。

    周画十分困惑,但还是冷静地问道:“你现在方便讲话吗?”

    “方便。你说吧。”

    “樊絮刚刚打给我,她找不到你,我帮你撒了谎,可你为什么不接她电话?”

    “我不想接。”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现在不能接她的电话。”

    周画皱起眉头,“你别是在搞什么危险的事情吧?”

    “你不用管这个,我自己能处理。”

    周画不由地压低了声音,“宋启航事情的风头还没过去,你别再这个时候给自己找上麻烦啊——”

    “就是现在这个时候才要做。”

    周画着急起来,“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说过了不用你管,别添乱了。挂了。”

    电话真的被他挂断了,周画心里更加不踏实。

    她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穿上外套决定出去。

    魏如楠在这时从房间里走出来,她问道:“这都几点了,你要去哪?”

    “我去找赵嘉景。”周画叮嘱魏如楠,“妈,如果我12点之前没有回家的话,你就报警。”

    魏如楠没再多问,只说了声:“好。”

    21.

    诗诗的家在村镇。

    是最为靠近县城的镇子。

    坐公交车要30分钟,但7点之后已经没有公交车了,是大黄开了车,15分钟就到了。

    张铭下了车,很激动地和赵嘉景形容诗诗还有她那几个朋友的身材。

    赵嘉景问道:“你怎么认识她们的?”

    “唉,就之前嘛,都是跟着那个人混过的,他就介绍我们认识一些这样的女的,反正都是玩儿,你情我愿的事儿。”

    到了如今,宋启航已经成为了“那个人”,大家在提起他的时候,都会略带嫌弃的称呼为那,个,人。

    “但那个人品味还是挺不错的,都是美女。”大黄说。

    唯独赵嘉景和小林一声不吭,他们跟着张铭走进了开放式的小区,楼房也是极其老旧的矮楼,诗诗家在最里边那栋的3楼301。

    敲了几下门,诗诗就来迎接了。

    她个子不高,皮肤很白,穿了一件紧身连衣裙,玲珑曲线着实把张铭看得两眼发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