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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见也不能走路,好孤单。妈妈,这样的生命我不想要了。”

    魏清风空洞的看着房顶,伸出手抓了抓,什么也没抓着,又颓然的放下,然后轻飘飘的开口。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很平静,没有了光的眼睛里也看不到任何情绪,仿佛在说中午我想吃锅包肉那样简单,却是在用自已的身体做武器,逼迫着大家向他屈服。

    也许他真的知道我们都在这里。

    美娜阿姨嗷的一声哭了,她抓住魏清风的右手,痛哭失声,声声凄婉的说着,“不行清风,别这样想。妈妈和爸爸都在,我们至死都会陪着你,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的。好儿子,相信妈妈,妈妈做得到。”

    “那你们死了以后呢,我怎么办?”魏清风仍然面无表情,他像个易碎的玻璃娃娃一样的让人怜爱,天使样的脸孔却说出最诛心的话语。

    我的心猛然被攥紧,凉意从脚下向上漫延,不过一瞬,我整个身体都凉得仿佛北方冬季放在室外售卖的冻鱼。

    从里到外,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头发、连五脏六腑,都结成寒冰。

    魏清风,他用生命,为我编织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紧紧的扣住我,让我-无处可逃。

    “乱说什么,你这孩子尽是胡言乱语,妈妈还没有那么老,可以活很多年。没准什么时候你就好了,能看见了呢。”

    魏清风不再说话,病房里只有抽泣声时而响起。除此之外,安静得可怕。

    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只觉眼前灰扑扑的一片,“大哥,怎么办?”

    还没听到大哥的回答,我就在他的怀里瘫软了,耳边是爸妈和大哥焦急的呼唤,妈妈哭了,大哥哽咽着,有什么东西落在我的脸上了,滚烫滚烫的,烫得我好疼。

    妈妈轻柔的呼唤让我睁开眼睛。

    我躺在急救病房的小床上,大哥攥着我的手站在一边,眼睛红红的。

    “没事了,急怒攻心导致的突然晕厥,好好休息一下吧。注意,近期尽量不要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万一落下后遗症会很麻烦。”

    爸爸一路感谢着把医生送出去。

    “大哥,怎么办?”我哭着问他。

    大哥蹲下来,用我的手背盖住他的眼睛。

    时隔不过一个多月,这个高大强健、给我最多温暖和爱的男人,又一次掩面而泣。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都怪我,是我的错,还连累了你。我为什么要感冒,都是我。”大哥不住的自责,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直接变成他喉咙里的哽咽。

    美娜阿姨来了,我害怕的缩进被子里。

    阿姨拉起大哥拍拍他的手安慰他,又摸摸我冰凉的脸蛋儿,凄楚的笑笑,“小月,别害怕,阿姨来是想要告诉你,清风的今天,是他和他哥的因果,你只是其中的一个介质。清风不会因为有了你就重见光明,没有你他也不会再坏到哪里去。从前逼迫你,是阿姨的错。这一次,阿姨不会再犯糊涂。

    你说的对,清尘也是我的儿子,我不能偏心到用一个儿子的未来去换取另一个儿子的愿望。清风已经这样了,我不想再毁了清尘。孩子,别勉强自己做不开心的事情。你喜欢的人是清尘,那就好好的和清尘在一起,一生快快乐乐的。

    我有两个儿子,哪一个幸福快乐,我都开心。小月啊,别有什么心理负担,至于清风,有我和你叔叔呢。”

    阿姨的话温暖了我,让我泪眼朦胧,仿佛守望了整个严冬后迎来了春暖花开,妈妈不敢相信的看着阿姨,握住她递过来的手。

    事隔几个月,从小一起长大的两姐妹,再次真情相拥。

    而我和大哥,因为有了美娜阿姨的支持,总算在绝境中看到希望。

    “美娜,谢谢。”妈妈和阿姨一起哭了。

    除了哭,没有人找得到更合适的表达方式。

    大哥亲了亲我的手背,感激地说,“妈,谢谢,还有,对不起。”

    突然,咣的一声巨响,惊动了我们所有人。

    急救室门口,魏叔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魏清风站在那里。

    砸出响声的是一个苹果,又红又大,正在地上无助的滚来滚去。

    那一砸似乎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他虚弱的靠在轮椅靠背上,黑洞似的眼睛里一片虚无,那张因消瘦而更加精致的脸上,是愤怒,是绝望,还有深深的悔意和悲苦!

    “儿子......”

    “清风......”

    没有人继续说下去,因为,没有人,知道说什么最好。

    偌大的急救室临时病房里,站着七个人,却安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

    魏叔叔的惊呼打破了这一室折磨人的寂静,因为魏清风晕了。

    经过急救,他很快清醒,没有叫,也没有闹,甚至连一个字都不肯说。

    他又变成了之前那个把自己隔绝在世人之外的魏清风。

    心理健康门诊的医生说,他因身体的致残,导致抑郁症发作,情况不容乐观,他需要家人的关心和温暖,要多引导他说话,回忆一些轻松愉快的事情,尤其是他喜欢的。

    “以他现在的情况,最坏会是什么结果?”大哥不放心的问医生。

    医生推推鼻梁上的眼睛,脸上是见惯生死的平静,“这个不好预估,有人的愿意配合治疗,几个月就完全好了。有的人因为某种原因,自愿困住自己,药物的作用并不大。个别严重的,会发生自残现象。”

    “自残?”美娜阿姨不敢相信的重复着医生的话。

    “是的,最典型的是一个产妇,她的产后抑郁症久治不愈,最后从九楼跳了下去,失去生命。当然,这只是个例,绝大多数患者是可以痊愈的。”

    生命!

    这两个字像一个磨咒,紧紧的套在所有人的头上,触之必伤。

    刚刚腾起来的一点希望,再次寂灭无踪。

    魏清风在镇静剂的作用下睡了,叔叔守着他,其余的我们在吸烟室静坐。

    吸烟室里一共六把椅子,爸妈坐在左侧,我靠在大哥怀里,美娜阿姨坐在最右侧。

    五个人,全都沉默的把目光落在空着的那把椅子上。

    无奈的安静!

    “问荷,我说的话是真的。不是我心狠,清风他已经这样了,不能再搭上清尘的一辈子。”美娜阿姨揉了揉哭到无泪干涩的眼睛,苦笑一下,“小月,好好和清尘在一起,不论清风什么样子,这次你都不必再管。一切,有我和你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