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本市都下着雪，路上已经积满了厚厚的一层雪了。
“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大的雪了”
“你们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这里都没有下过雪吗”
“是啊，这个城市不太能常看到下雪”
粟未躺在床上小声地回应着。
莫薇薇，无期，两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三人聊着天。
也许是暖气开得太足了，莫薇薇的脸上红红的。
看起来就像发烧了一样。
这是莫薇薇过得最暖和的一个冬天，手上，脚上，耳朵上的冻疮没有发作了。
这几天日子好像格外的平静，莫薇薇发作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无期各项也恢复得不错，现在还躺在床上的粟未也恢复得很快，应该再有半个月就可以出院了。
一切都往好的那面走了。
等到外面的雪没有继续下了，在房间里面待了一天的莫薇薇穿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出了门。
一出医院大门，一股凉爽的冷空气扑面而来，让人瞬间清醒。
在路上漫无目的走着，路上的很多商店都已经关门了，只有不远处的一家书店还亮着灯。
以前莫薇薇很喜欢看书，这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
看着远处亮着的暖灯，莫薇薇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店里也开了暖气，只是温度没有医院那么高，书店不大，但是各个角落都摆满了书，热销的书都放在中间，方便客人购买，还有一面墙上摆放着经典书籍。
莫薇薇站在墙的前面，看着上面的名字，还有以前最喜欢的《围城》，她把书拿起来翻看着，还是熟悉的文字。
她继续挑选着自己想看的书，粟未每天躺着也无聊，正好粟未和无期也可以看看，不过无期最近一心扑在游戏上，大概率是不会看的。
莫薇薇沉浸在此刻的安宁中。
“好久不见”身后突然发出声音，把莫薇薇吓了一跳。
条件反射地向后，差点撞到后面的书架上，还好被身后的人拉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莫薇薇好奇地问道
盛夏回道“今天参加了一个考试，最近待在家里太久了，想出来走走”
“嗯？你都已经参加工作了，还需要考试吗？”
“打算换个工作方向”
“那你”
刚想继续聊下去的莫薇薇看了一下四周，然后放低声音“我们出去聊吧”
盛夏点点头。
带着刚刚买来的书，盛夏，莫薇薇两人走在路上。
“你们最近还好吗？”盛夏突然问道
“都挺好的，你呢？”莫薇薇回道。
“最近有点忙，不过现在可以清闲下来了，过段时间就要过年了，你们要是方便的话，可以来我家过年”盛夏邀请道。
“还是不去了，我们现在还不安全”莫薇薇拒绝道
盛夏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拿出手机，上面是一些最近的新闻。
“郑柒被调查了”盛夏言简意赅。
“什么意思？”莫薇薇愣在原地。
“秦队，发消息说现在对郑柒进行调查，人证，物证都在有序地记录，存档，过段时间就会上法庭了，他说，一定会把郑柒绳之以法的”
“没想到”莫薇薇感叹道
“没想到他真的做到了”盛夏接过莫薇薇没有说完的话，补充道
“他现在只是被调查而已，还没有最终的结果，我知道我很悲观，但是现实就是这样，没到最后一刻，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莫薇薇不敢在郑柒还在调查的时候就笃定会发生什么，她太知道里面的猫腻了，现在只是调查，能不能真的查到什么，查到了能不能最终定罪，定罪了最终能不能关押，关押是不是会立即执行，还有好多的可能性。
盛夏知道莫薇薇的顾虑，要求他们一起过年的话，就此作罢。
两个人也不说话了，就慢慢地走着。
差不多走到了医院附近，盛夏问道
“他们两个怎么样？”
莫薇薇低头踩了踩墙边干净的雪，回道“他们两个恢复得挺快的，过年之前应该可以出院的”
“那等到他们都出院了，你们打算去哪？”
“应该会去云南吧，等到我们在那边安顿好了，邀请你过去玩，听说那里温度适宜，非常舒适”
“好”盛夏答应道。
莫薇薇接过盛夏手中提着的书。
“谢谢你送我，你也早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说一声”
“嗯，快上去吧，外面怪冷的”
莫薇薇点点头，转身往医院走去。
看着她进去，盛夏心里放松了不少。
他在路边拦了一辆车，告知了地址，就安静地坐在后座，看着外面。
下雪路滑，司机师傅开得很慢。
盛夏回想起刚刚在书店里面，见到莫薇薇。
从进门开始，他的目光就紧紧地跟随她，看着都在书架上寻找着，翻阅着，挑着当初问他借过很多次的书。
在暖黄色的灯光照耀下，她看起来暖洋洋的。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走上前去打招呼。
胆小鬼还是和以前一样，沉浸某件事情以后，对周围其他的事物感知度为零。
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让人觉得很疏离，很孤单。
他们有快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联系了，本以为这次见面，莫薇薇会很抗拒，没想到还好。
他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回到家，盛夏的爸爸妈妈还没有睡，也没有看电视，老两口就干坐着，等他回来。
听到开门的声音，两位老人都站起来看着他。
“你们干吗？”盛夏觉得有点搞笑
“你今天去考试了，感觉怎么样？”盛父问道
“还可以吧”盛夏回复道
“那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路过一个书店，进去看了会儿书，忘记时间了”沈盛夏解释道。
看着儿子一脸轻松的样子，两位老人相信了盛夏的话，原本担忧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回肚子里面了。
他们被盛夏催着回房间睡觉了，自己也洗个热水澡，躺在床上。
还好，今天的见面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医院里，莫薇薇把书放在床头那边的柜子上。
这个时间大部分的人都睡着了，只是偶尔会有护士来测一下体温。
莫薇薇的已经完全康复了，她明天就要出院了，把房间让给其他需要的人。
也许是最近睡眠很好，她现在还不是很困，于是打开刚刚买来的书。
她不太喜欢玩手机，手机里面只有当初方便联系下载的微信。
她也不常看推送的新闻，她把自己困在信息茧房里面，让自己可以稍微迟钝一点，现在各种事物都发展得太快了，她跟不上。
其实这样的“闭塞”生活也挺好的，不用焦虑，不用烦恼，每天顾好眼前发生的事情就好。
这些书还是老样子，几十年前的文字，现在看，还是那么应景，还是那么深刻，还是那么现实。
差不多凌晨三点多，护士来查房，才把沉浸在文字世界的莫薇薇拉回了现实，量了一下体温，没有异常。
莫薇薇看了一眼时间，明天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做，现在，该睡觉了。
只是隔壁的粟未，还迟迟地睡不着。
他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在睡，每天睡觉的时间超过了12个小时，好像把前面三十多年没有过的时间这段时间全都补齐了。
他知道，他的下半身没有直觉，睡得久了，还要靠无期和莫薇薇来帮他翻身，甚至大小便也需要他们来清理。
羞辱感，让他头皮发麻。
但是，他还要装作不在乎。
已经有好几个夜晚，粟未流着眼泪睡觉的。但是为了不让第二天眼睛肿起来，又要强迫自己睡下去。
就在这时，粟未的房门轻轻地开了。
他侧过耳朵，提高了警觉。
“我就知道你还没有睡”来人说话了，原来是无期。
“你怎么也没睡？”粟未问道
无期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打开了床头的小灯。
突然的光亮刺激让粟未紧闭着眼睛，过了半分钟才慢慢地适应。
“因为某人早上总是盯着肿起来的大眼睛让我睡不着”无期说道。
“那是因为晚上我睡得太晚了……”粟未解释道
“我也是这样过来的，你忘记了，我在床上躺了五六年呢”
见粟没有说话，无期继续说道
“我猜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么，在我躺着的这几年里面，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才大概率就像一具还有提完的尸体，任人宰割，比你现在惨得多”
“你胡说，我妈妈把你照顾得很好”粟未反驳道
“我没说不好，我的意思是，我那时和你一样，被人照顾，那些让人尴尬，感觉的是羞辱的事情，我承受了六年，虽然那时我没有意识，但是现在只要一回想，我的羞辱感不会比你少”
粟没有说话，他没办法反驳。
那时无期自己真实的感受，就像现在一样。
忽然粟未小声地轻笑起来。
无期一脸无语“你笑什么？”
“我笑你，怎么多年了，安慰人的方式还是这样，安慰别人的时候，总是把自己的伤口也撕开，然后让别人看一下，让人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我不想你，每天胡思乱想的”无期没好气地说道
“没办法不想啊，我现在的身体情况我都知道，我因为这辈子都没办法站起来了，难道要让你们帮我一辈子吗？”粟未说道。
“一辈子就一辈子呗，反正时间说短也短的”无期无所谓地说道。
“胡说，你们以后都会结婚的，会有自己的家庭，会有要照顾的人，我会是一个拖累”
“唉，你有完没完呀，谁告诉你我以后一定要结婚呀，我现在过得不知道多好，为啥想不开结婚啊，你呀要多看看新闻，现在很多人都不想结婚了。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个”
无期没想过结婚，就算没有这次的事情 也没有想过结婚。
他一直都是一种玩世不恭的清醒。
他太知道想要什么了。
“粟未，我们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软弱，我不知道你一个人的时候在想些什么鬼东西，不管是啥，我都要你现在打住，等你好了，我们就去云南”
无期对着粟未说道。
粟未笑笑没说话。
无期知道，粟未是个心思细腻的家伙，这些宽慰的话，可能并没有实际上的作用。
“说点高兴的吧，郑柒现在正在被调查，情况向好，估计过段时间就要进去了”
无期说着。
“是吧，如果真的可以进去，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无期和粟没有就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们都经历过相似的事情，所以对这样的事情，内心深处其实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
现在这些只是偶尔的谈资罢了。
兄弟间的深夜谈话也结束了，他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好好地待在医院休养，只希望后面不要出现什么幺蛾子。
在他们休养的这段时间，秦然已经快几个月没有回家了，每天忙于各种调查，走访，认证，还要应对各种压力，不过好在一切都要结束了，在经过三个月的各方周旋中，终于在今天上午，郑柒数罪并罚，判处二十年有期徒刑，被关押在了本市的最高监管的监狱里面。
秦然看着关押车把郑柒亲自送了进去，一种久违的轻松涌上心头。
这段时间，刘彪被判处20年，周煜故意纵火判处5年。
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应该有的惩罚。
今天也是粟未最后一天住院了，莫薇薇早早地来到医院办理着出院手续，这段时间她忙于各种手续，已经很熟了。
粟未坐在轮椅上，看着无期收拾着房间的东西，这个房间差点成为他们的第二套房子了，从冬天到春天，时间过得真快呀。
等到全部事情都办好后，顾圣来到他们的房间，这几个月顾圣一直对他们多有关照，可能是因为盛夏，也可能是因为秦然。
或者因为医生这个职业，他衷心地希望他们能快点好起来。
莫薇薇上前感谢，但是被顾圣打断了。他拿出口袋里面的一封信。
“这是秦然给你的，知道你们要出院了，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托我把这个给你们”
莫薇薇虽然有点不解，但还是接下这封信。
“谢谢你，顾医生”
“职责所在，不必感谢，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还不知道，边走边看吧”
莫薇薇回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