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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永绝后患

    从天香茶楼出来,江落雪去了一趟京兆府狱。

    看管牢狱的狱头得了江落雪一锭银子,就悄没声息地将人放了进去。

    江落雪一路走过去,两侧牢房里关押着的犯人见忽然来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不由得都两眼放光,一个个扑到牢门口,伸出手去想要扒拉江落雪一把。

    江落雪一进来就回想到当初她在大理寺监牢里受过的那些罪,心中本就是战战兢兢的了,一个不慎,还被一个满口黄牙头发打了绺的中年男人拽过去狠狠摸了一把。

    “啊”地一声,江落雪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声引起了狱卒的不满。

    “姑娘你悠着点叫,这里可是牢房重地!”

    没得着银子的几名狱卒恶意地大笑起来,笑声中的淫邪之意昭然若揭。

    江落雪又羞又气,但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只得咬牙继续往前走。

    走到最里面一个昏暗狭小的牢房外,江落雪看到了此行要找的人。

    倩儿被牢中突如其来的骚动吵醒,睁眼往外看时,意外地看到了自家小姐。

    即便是江落雪戴着帷帽,倩儿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脑海中转过万千念头,却还是不敢猜测沈若初的来意,颤巍巍爬到了牢房门口,哑着嗓子叫了声“小姐”。

    江落雪抓着牢门蹲了下来,离倩儿的脸更近了些。

    “小姐,川生他...”

    倩儿下意识地看向江落雪的腰间,想看看那块玉佩,但牢房中光线实在昏暗,她什么也看不清楚。

    江落雪打量了倩儿一番,发现她受了刑,身上不少地方血迹斑斑,脸也肿了不少,方才到牢房门口这一段的距离还是爬过来的,想必受的刑不会轻。

    “他们打你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江落雪的语调十分温柔,带着些疼惜。

    倩儿怔了一下,开始哭起来。

    “小姐,他们对那道士和孙大夫都没这么狠,奴婢每日都要被提审,每次审讯他们都会变着花样地对奴婢用各种刑...”

    她忽然抬起头来,语气十分急切。

    “但您放心,奴婢一句也没提您!绝不会有人能将此事扯到小姐头上的!”

    江落雪目光中露出赞许,点了点头。

    倩儿心中升起一抹侥幸。

    或许今日小姐是来救她的,她自小便跟着小姐,小姐果然是不忍心令她自生自灭的。

    有没有可能,看在她忠心护主的份上,还会额外给她一份恩赐,让川生将她带走,二人自此开开心心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呢?

    然而这一抹幻想在看到江落雪递给她的东西时,僵住了。

    江落雪的手中,是一个青白交织的瓷瓶。

    “小姐,这...”倩儿没敢说下去,也没敢伸手去接那瓷瓶。

    “你把这个喝下去,以后他们便再也打不了你了。”

    江落雪咬了咬牙,把这话说了出来。

    倩儿长大着嘴巴,像突然被谁掐住了脖子一般发不出声来。

    小姐这是,要让她死?

    江落雪面对倩儿茫然瞪大的眼睛有些心虚,她避开了对方的注视虚看着前方道:“倩儿,你知道的,一个奴婢毒害主子,是逃不了死罪的。我只是不想让你再平白受些皮肉之苦,这牢里的狱卒都是男人,你也知道他们对于折磨你这样的姑娘尤为感兴趣,你在这里一日,他们便不会放过你一日,我是心疼你...”

    更担心她,担心她受不住刑,再将自己供了出来。

    倩儿松开牢门后退了一点,开始拼命朝江落雪不住地磕头。

    “小姐,倩儿还不想死,求求小姐救救奴婢吧!”

    其实,奴婢毒害主子固然罪不可赦,但倩儿并非沈家下人,故而,倒也未必代入本条刑罚。

    若是以平常人论处,沈老夫人如今毒已解且无生命之忧,倩儿倒也未必真非死不可,若是江落雪再想想办法转圜一下,很有可能判个流或是徒刑也就是了。

    但一来江落雪不会插手,她担心自己若是插手便将自己的嫌疑加重了,虽说沈景煦一直在书院眼下还不知道此事,但如今她再不能让沈景煦对她印象更恶化了;二来,江落雪也不能允许倩儿再继续活下去。

    她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此次替自己背锅,她心中必定有怨,即便这次不发,也总有发作的时候。若是倩儿活下去,日后再被有心之人加以挑唆利用,那对自己可太危险了。

    故而,即便是能帮,这一次江落雪也不会帮了。

    “倩儿,你是我江家签了死契的家生子,又是自小服侍我的,本该在我出嫁的时候陪嫁过去做我夫君的妾室,可你竟私下里和佃户之子定下了终身,你该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死罪!”

    倩儿瑟缩了一下,眼中的惊恐逐渐被绝望替代。

    “你走了以后,你的爹娘都还能享受着此前的待遇,还有你那个川生哥我也可以不予追究,但是这就要看你肯不肯为他做出牺牲了!”

    倩儿沉默了下来。

    她似乎明白了江落雪的决心,知道她是不会救自己了。

    十年前,倩儿的爹曾在水中将江落雪落水的哥哥救了上来,自那以后,江枫便对他们一家格外亲厚,让她爹掌管了几家庄园商铺不说,还给了他们这些产业的一部分红利。

    靠着这些优待,倩儿此前的许多年里,过的也像半个小姐了。

    倩儿一直觉得身为江家的下人自己是幸运的。

    可如今她才知道,自己再风光,也终究不过是个下人,她有的,不过是主子高兴时赏给她的而已。

    一旦她危害到主子的利益,便会被毫不犹豫地当做祭品献出去。

    “小姐,奴婢知道怎么做了。”

    倩儿看着江落雪的时候,眼中没有了祈求,反而十分平静。

    江落雪没敢多待,起身便离开了,临走时低低说了一句:“白日人多眼杂,夜里再走吧。我会去祭奠你的。”

    她这是生怕自己死不了啊。

    倩儿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入夜,白日里那些吵吵嚷嚷哭喊自己冤枉的、受了刑后因为疼痛不住呻吟的、怒声咒骂呵斥犯人的各种声音全都静了下来。

    大狱一角的一间牢房里,倩儿拔掉了了手中瓷瓶的塞子,一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