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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雀奴正愣神间,妥妥已回身成了窄脸男孩,引着麂羽走了过来。

    “我年幼之时,我的师父黎天师便已法力大成,且驭妖有术……”

    薛辰愈并未与雀奴讲过早一辈的师门先人,也就是黎天师与陆天师之事。

    雀奴明白,这两位天师都仙逝得极为惨烈,故而师父始终对这些事都闭口不谈。

    薛辰愈的师父陆珩星,十六年前,在抵御史思明的邙山之战中,力竭而死。

    陆天师一生不慕皇权富贵,却到了临死之时,谆谆嘱咐薛辰愈务必来长安入仕。或许,陆天师是认为,玄宗皇帝当年是受了奸人所蛊,方才导致了安史叛逆,害尽天下苍生。

    于是,薛辰愈十几岁时,便下山来到长安,欲助天子以明其志。

    萧梧愿的师父黎珩宇,二十年前,在抵御安禄山部将的潼关之战中,战败而死。

    黎天师一生悲悯众生,对小妖小怪仍用心袒护。

    “我师父与先生是旧识,你我也已多年不见了!”萧梧愿说着,忙朝麂羽一揖。

    麂羽一双清眸中潋滟微闪,并不明所以,连忙恭敬回礼:“在下不才,敢问你是?”

    “在下黎天师之徒萧梧愿,二十年前,我们在浮山见过面。那时,我还是个幼齿孩童,先生那时,应还是赤麂之身。”萧梧愿说道。

    “今日我请先生来,也是想与先生说,我恩师二十年前,已在潼关战死。当年他将先生定在碑下,却未能应诺前来相救,实在愧对先生。”

    “您说的这些,晚生实在不懂,过去之事,我已经不记得了。”麂羽颔首致歉。

    萧梧愿心下一凛,沉吟良久,转脸望向了雀奴:“可否借一步说话?”

    雀奴忙又随着萧师叔进了侧厅。

    “看来,这捆妖绳,或许还真是一条噬神的法器。”萧梧愿皱眉说道。

    “师叔,你说的‘噬神‘是何意?”

    “捆妖绳能将妖变为人身,却噬掉了它们前世之记忆。”

    “难怪鱼脑和龙胆,都说不记得之前的事了。”雀奴说着,哀戚地朝着院中的麂羽望去。

    麂羽倒对萧梧愿所说之事并不在意,此时,他正带着妥妥盘起腿来,正襟危坐在细雪之中,神态怡然。

    萧梧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师叔,麂羽不记得之前之事了,我却想听,黎天师为何要将他定于永陵之下?”雀奴怔怔地问道。

    “我原以为,这只赤麂已随我恩师战死潼关,哪知我昨日在永陵空碑之下细细一查,竟然瞧见了碑底的玄机。”

    “是何玄机?”雀奴忙问道。

    “我恩师当年在碑底,留了一行小字。”

    雀奴努力回忆了一番在永陵开碑时的情景,想来应是周围太黑,她才没瞧见碑底的字。

    “二十年前,天下大乱,地脉不稳。我恩师首次定针永陵之后,发现此行并无力回天,未能将安史叛军拒于关外。他心中明白,仅由一个空碑定针,应是远远不够。必须要寻一个法力极高的人来祭碑。”

    “祭碑?”雀奴听了,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确是曾听师父说过,天师之血,若祭天地,可定乾坤。

    萧梧愿神色凝重,怅然若失地点了点头。

    “那时,我还是个孩童,自然帮不上忙。我恩师思来想去,只能请赤麂相助,请它做法,将我恩师祭于碑下。”

    “可是黎天师,就是师叔祖,并未死于永陵碑下?”雀奴问道。

    萧师叔点头,“是。”

    “赤麂法力高强,也通人性,为救我师性命,便央求恩师将它定于碑下。”

    “是定,不是祭?”雀奴又问。

    “妖之血,法力远不及天师,倒也不须他死。”

    雀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师心知,大唐当时已到了生死存亡之关头,各处战事告急,仍须他尽力相助,便答应了赤麂之请。虽定妖于碑下,效力远不如祭死一名天师,终究可稍定大唐气运。恩师当时允诺,只将它定于空碑之下半年,待恩师平叛归来,再将它放出。”

    “哪知最终,恩师战死潼关,那只赤麂便也在空碑之下,苦等了二十年……”

    雀奴听萧师叔说完,怔了半晌,心头仿佛被什么重物压着,只觉憋闷异常。

    潼关之战,原有大唐勇将哥舒翰坐镇,手握二十万唐军,又有黎天师这样法力高强的十一骨天师相助,无论如何都应是必胜的一战,为何竟输得如此惨烈?

    窗外的雪其实不大。

    微雪直直地落在麂羽的肩上,在他的头上和身上,都铺了一层薄薄的细雪。

    但妥妥身边的飞雪好似着了魔一般,转着圈儿地在他身边飞舞翻动。

    妥妥的灰袍之上,虽也如麂羽一般落了细雪,但雪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一会儿落在他的左肩上,一会儿又都纷纷追去了他的右肩。

    “这雪?”雀奴正惊奇间,见那些细雪又转着圈追到了妥妥的脸上,在他的鼻子下面聚成了两片俏皮的小胡须。

    雀奴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见妥妥突地跳了起来,大笑着飞扑到了麂羽身上。

    “哈哈,麂先生,敢问,你有完没完?”妥妥笑道。

    眼见妥妥已将麂羽扑倒,两人立即一同翻成了一个粘了雪的大球,在院中来回扑滚着,雀奴忙跟着萧师叔飞奔了过去。

    “知道了知道了,不玩了。”麂羽最终还是被拖拖压在地上,举起了双手投降。

    妥妥骑在麂羽身上大笑连连:“哈哈,敢问,你们可知,麂羽哥哥他方才如何了?”

    萧梧愿暗笑着摇了摇头:“都还是小孩心性!”

    雀奴疑惑地望向了麂羽。

    麂羽朱唇含笑,舔了舔嘴唇,仿佛有点不好意思。

    “哥哥,敢问,你怎又害羞了?快说呀!”妥妥将麂羽拉了起来,催促着说道。

    麂羽拍了拍身上的雪,清了清嗓子。他的眼睛向左一转,又向右一转,天上的雪便一会儿往这边飘,一会儿往那边飘。

    “神奇不?”妥妥拍掌大笑道,“敢问,若是想要雪停能做到吗?”

    麂羽抓起地上的一小撮雪,攒在了手里,待雪在手心化开后,又张开了手掌,雪果然就停了。

    “麂先生,敢问,你是如何做到的?是天生如此,还是后期修炼?”妥妥追着麂羽,眨着好奇的大眼睛,一直锲而不舍地问东问西。

    “我知道为何师叔祖翁翁要将麂羽钉在那个石碑下了!”

    雀奴吸了吸鼻子,不禁叹道。

    “他这撼天动地的本事,可真是烦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