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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女子捡起一片桂花瓣,只手扔出去,那人拿着铁扇子意欲轻轻挡住,却没有料到铁扇子四下里散了一地,而他手指酸痛,嘴里强忍灼痛。又是一片桂花瓣飞来,径直朝着那秀才喉咙奔来,眼见这片桂花袭来,周围人做不了任何动作,只见拿着长鞭那女人扑身秀才身前,这桂花瓣轻嘶一声,女人倒在面前,喉咙里渗出血来,再也说不了话。月下寂然凉意生风,白露珠垂滴在杂草,马闲静脱缰吃草,上官清此时仍昏迷不醒,上官孚懿自己也躺在一边,心里焦躁盼望这女子赶快解决了这四个泼皮。

    手中拿着宝剑这人,猛然冲过来,一剑嘁嘁,寸露成霜,置身死度外,不愿意全其尸体而被人耻笑。那女子一尺白练甩出,带着桂花瓣,像是一把久经淬炼的钢刀,侧身削去,与剑匹敌,剑断,地上落了一地碎发。四人呆呆站在那女子面前,为首老大道;“我们若是不知好歹,就辜负了这位姑娘的美意。如今,我们四人联手也不是姑娘的对手,愿姑娘饶我等一命,为姑娘鞍前马后,在所不惜。江湖中人,惟有信义二字。”这女子开口道:“你们知道翻过这座山后,那边一条水涧叫什么名字?”带头老大道:“知道,此处名曰鹰愁涧,亘穿十里,奇险阻道,姑娘的意思是让我们待在鹰愁涧终身不出,是吗?”那女子朗朗笑道:“果然是聪明之人,的确,鹰愁涧中三十年之期,三十年之后我不管,但三十年中必须在鹰愁涧中。”这几人道:“告辞,谢姑娘不杀之恩,我等必当遵守诺言,鹰愁涧,三十年。”三人纷纷作揖行礼,背着使鞭受伤的那位女子,黯然离去。内功深厚那人,忍不住道:“仗剑行千里,万里绝云雾。微躯临感言,山水陪坐孤。”

    那四人走后,天地间顿然清净了许多,风声不疾不徐,那女子走到上官孚懿面前,道:“见过殿主,珞珈派左司公容与幽拜见。”上官孚懿道:“多谢姑娘相救,只是,你能救救我怀中这小儿吗?他被那人一掌震得吐血。”容与幽道:“前面便是我居住的地方,我那儿自有救他的妙药。”上官孚懿沿着小道,慢步跟着容与幽,这时,他才看见容与幽的样子,从上到下,可谓天人,躯体似是玉石雕刻一番,面若桃花,躯干像极了瑶草碧色,步履轻行,俨然是在溪水上行走,两边桂树成了两蹊绛珠草,时不时里面点缀几朵红花,上官孚懿渐渐被露水打湿了衣服,不由得加快脚步,那女子道:“前面就是了。”

    上官孚懿不明白,为什么珞珈派门人放着桂殿兰宫不住,偏偏喜好待在不见人影的奇山怪峰当中,找个洞穴,说是要潜息练气,要断俗世的困扰,又有几个人没有私心杂念?四周陈设朴实无华,石桌,石凳,床,化妆镜,梳妆台,一进门,便知是女子的闺房。上官孚懿顾不得其他,问询道:“左司公你看看这孩子,在我怀中不哭多时了,仅存微弱的气息,还有救吗?”容与幽道:“殿主这般关心婴儿性命,而殿主多年也未曾有一男丁,恐怕这婴儿身世不凡。”上官孚懿诚恳道:“左司公救了我一命,我也不好隐瞒。这是当今圣上的三皇子,只因为宫中闹了瘟疫,所以才让我带皇子出宫,一来以应天象,二来是为了护这孩子周全。我可以死,这孩子可万万不能死,这是圣上宠妃婧妃娘娘之子。”容与幽道:“是啊!宫中瘟疫闹得满城风雨,皇宫之中,日夜有人往宫外埋葬。又方士说这是上天垂象,大魏江山不保,必有人兴风作雨,倾覆河山。不是有一谶言——古月当空照红日,否极泰来关山破。天子明堂尊尧舜,他日谁敢兴魏土。”上官孚懿愠怒道:“这话语多半信不得,大魏江山固若金汤,若无亿兆之数,怎会有人敢夺我大魏江山,况且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路不拾遗,民风淳朴,此百姓且如此生生不息。大魏福祚怎会尽?左司公,你就不要说如此悖逆之话了。”容与幽看见上官孚懿有些生气,便不再多说,便为上官清去疗伤,随手扔过来一瓶药,道:“侥幸你内功深厚,又有软甲护身,才不至怎样受伤。但你可知,那人用的一招隔山打牛,至少有七分力全让这孩子受了。这孩子肝脏受损,病侵膏肓,若是根治,基本上不可能,只能暂时保住性命,全凭日后有大罗神仙来搭救。”上官孚懿听了后,道:“那此间还有什么能救伤的灵药?”容与幽冷笑声道:“灵药?哼,能救人性命的就是灵药?哪有那么多灵药,况且他不过是一小小婴儿,纵然你舍身不顾,拼死拼活都要救他,可他能不能活还要看天意。”上官孚懿年近四十五,老成之人也搞不懂面前这女子,一会儿说要救人,一会儿却懒懒散散不想救人,难道珞珈派各人脾气性格也是这么怪异?上官孚懿道:“看你这年纪,也是二十多岁,为何像少女般口无遮拦,随性而语。”容与幽冷笑声,道:“承蒙殿主提携我,说我二十多岁,看来,当真是我驻颜有术,实话告诉你,我只得比你少十岁。”容与幽听见别人夸她年纪轻轻,玉颜如月,不禁欣喜之外,速速替上官清医治。上官清躺在温泉里,背后一赤色血印,着实让人心疼,容与幽将几块马骨丢在温泉里,抛进几粒螺蛳。道:“三日之后,再将这孩子置在峰顶,经风霜雨雪,若是再过一日尚有气息,活过三十岁不成问题。”

    上官孚懿道:“挨不了呢?”容与幽道:“无力回天,夭折。”

    是夜,三更天气,冷气从洞外蔓延,上官孚懿道:“这么冷的天,待在这种地方,活生生是种受罪。”上官孚懿接着道:“桂树身畔倚伫频,月帘无影绣床秋。生年花骨东风泪,几点花香素壁尘。箫外泪,梦中云,昭君西施可怜身。新愁换我风流性,偏忆鸳鸯更念人。”容与幽自然懂得诗词韵律,她知道上官孚懿用一首《鹧鸪天》来嬉笑她在此地像一阁中怨妇,愁绪满天,而他却习性风流,话语里尽是对她的戏弄。容与幽答道:“年少居家即冠军(古代的将军名号),金装解鞍无功勋。不知马骨伤寒水,旦夕饮酒好红晕。”这诗容与幽化用别人诗句,讽刺上官孚懿毫无功勋,却能论功封赏,不知道寒水能冻伤马骨,只知道一味作乐,饮酒观舞。上官孚懿又道:“佳人应怪我,别后寡信轻诺。记得当初,翦香云为约。甚时向、幽闺深处,按新词、流霞共酌。再同欢笑,肯把金玉珠珍博。”上官孚懿套用了柳永《尾犯·夜雨滴空阶》的下阕。两人本是初次见面,上官孚懿却挑衅说是再次见面,还明明嘱托剪下一缕头发作为别后重聚的约定,看来是难以兑现了。容与幽听了这话,也不再同上官孚懿一来一往,骂个不停,只是一人径直走出了洞口,站在台阶上。

    容与幽道:“我替你讲个故事吧!一个女子年少练武,一身武艺,却浑身似铁打一番,与一男子无异,粗腿壮臂。幸好衣裙能够遮住这种种不足。新婚之夜,与丈夫行房,却被丈夫嫌弃,一纸休书将她逐出家门,被珞珈派收留,后诞下一女儿,虽在珞珈派贵为左司公,却无法止住天下人的冷眼嘲笑。”

    上官孚懿听了此言,道:“练武之人,若没有铁打的身子,怎会制敌先机,别的不说,一柄宝剑,起码二十斤重,若没有齐力,如何拿的动,这男子一看便不晓得事情,女子练武本来就要与男子无异,男子吃得了的苦,女子也是照样吃。也只能怪这女子嫁错了夫婿。”容与幽道:“那男子同女子青梅竹马,说好红尘作伴,一切却真真是随风飘散。”上官孚懿道:“我要是这女子,我便杀了这男子,恨尽天下男子,一个个若是不杀的一干二净,我枉为一女人了。”上官孚懿明知道眼前容与幽就是她说的女子,却一次次在旁边添柴加火。而容与幽自以为得了世间一知音,忍不住流泪。道:“杀尽天下男子,我还真没有这雄心壮志。”上官孚懿道:“左司公的遭遇让我想起了一首词,我便唱给你听,弱柳风韵最妖娆,絮似雪初飘。闲记忆,伤心处,路迢迢。暗香浮动,疏影横斜,长恨人心不如水。”

    容与幽惊讶道:“想不到你武功不行,净会些插科打诨,诗词歌赋。”上官孚懿骄傲道:“鄙人对武功一知半解,确是最喜浅斟低唱,只因家父昔年管教严厉,况且我又是单嫡,不得已做了金蛇殿殿主。”容与幽道:“那你为什么揽下如此重任,又走这偏僻小道,万一遭了凶险,金蛇殿岂非一日无君了。”那上官孚懿依旧不改浪荡本性,道:“若是我走了其他的路,怎么会在此地碰上你呢?”兼说着,只手去摸容与幽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