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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束光越来越近,晃晃悠悠的,像是漂浮在空中的一个小小光团,越来越亮,渐渐的,李云听到了一串清晰的脚步声,十步,五步,三步……

    脚步声停了。

    刺眼的手电筒光打在脸上,李云眯了眯眼,眨去了生理泛起的一点眼泪。

    有点模糊的视线里,是父亲一贯沉静的面庞。

    李云的父亲李长福是个本本份份的农村人,一辈子老老实实在外务工,现在回来做回了老本行,种起了地。

    他年轻时也去过不少地方,十七岁就跟着个施工队去新疆做瓦工,学得一手泥瓦匠的手艺,靠卖力气养活了这一家四口。年纪大了,身上也渐渐多了病,两个孩子也都读完了书,作为家中的长子便落叶归根又回了这李台村。

    “爸……”李云摘下口罩,张了张口喊,嗓子有些干涩。

    “回来了……走吧,你妈在家等你呢。”

    说完,李云的父亲从她肩上一把接过了背包拎在右手上,转过身,左手打着手电筒,走在前面。

    李云跟在父亲身后,踩着有些模糊的,又有点短小的影子亦步亦趋。

    两人在夜色中前行,两侧又不断涌出一阵阵的狗叫声,一幢幢高大漆黑的农村别野展现一角又快速隐没在黑暗中。

    这种所谓的别墅特点就是大,没什么设计,往往中西结合,基本都是对称结构。一套套房子面朝马路,两扇大门居中,大门的两侧往往对称分布两扇大窗户。夜色朦胧中,像是一个个匍匐在地的巨兽,张着大口,瞪着眼睛,恫吓地注视着行人。

    李云有些胆小,紧走了两步,更挨近父亲些。

    身后慢慢远去的狗叫渐渐若不可闻,近处的却又像是击鼓传花,愈加沸腾起来,这热闹的狗吠让李云不觉害怕,反而觉出了一些生气。

    她轻轻笑了一声,这一声笑像颗小石子,打破了父女两人间的沉默。

    李长福也跟着笑了“这些狗东西,欺软怕硬,只敢家门口叫唤两声。”

    说着说着笑声渐收“阿云啊……你这次回来,多住两天,你妈嘴上不说,心里想你的紧。”

    李云垂下眸子,轻声问:“妈的身体怎么样了?”

    李长福支吾了两声,还是开口:“唉……你妈其实没啥大毛病,就是想你了,嘴上不说,心里难受。”

    “你们娘俩都倔着劲不说话,她天天在家叨叨,我就琢磨着哄你回来看看?”李长福带点小心地试探问着。

    李云没说什么,过了会,轻轻应了一声“嗯”,算是答应了下来,多待几天。

    李长福听见了,脚步似乎都轻快了几分,主动说起了路两边的建筑。手电筒左右逛逛,“这是你长春叔家,年前刚买的房子,今年儿媳妇已经娶回家了,再过几个月,孩子就该出生了;这是你罗奶奶家,家里就她一个了,小的都在外面打工呢……”

    行至大半路程的时候,突然出现一幢有些倾斜的土房子,和旁边一幢幢的高级别野格格不入,房子墙体十分破旧,还抵着几根树干,顶上的茅草半新不旧,房顶有零星几块地方明显是新的茅草,大概是下雨天漏雨,主人家新补的。

    李云惊奇:“现在还有人住这土房子呢?”

    “你忘了,这是你长民叔家。以前就跟他老娘住这,他那个疯老婆天天乱跑。”

    李云怔了一下,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个人,小时候经常听村里的姨婆们说长民叔命苦,摊上个瘫痪的老娘,四五十岁了都找不着媳妇。

    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就有了个媳妇。

    他媳妇刚来的时候,年幼的李云曾经远远看到过一次,一头微黄的浓密短卷发,身高得有一米六五,身上穿着干干净净的呢子衬衫,牛仔裤,皮肤非常白,脸上挂着明媚的笑。

    村里的人都围着她打量,一个劲地夸长民叔会选媳妇,更有爱凑热闹嘴上不把门的扯着嗓子喊:“长民,这媳妇这么漂亮,可要看紧了呀!赶紧带回家,今年底就生个娃!……”

    长民叔被揶揄地脸红,大家更是来劲,笑闹成一团,更有人扯着嗓子吆喝着让长民叔请客吃饭闹洞房……

    李云记得,那时候他的那个漂亮媳妇一脸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