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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谋生计(二)

    这陈家看起来也是颇有规矩,饭前有几个丫鬟伺候着洗手,又有几个丫鬟端着茶上了桌。

    陈姑向我介绍:“这是用还香泡的茶水,温养神魂,正是此番上山采的主材,因为存量不多,多兑了些水,味道淡了些。”

    我在家中不怎么饮茶,但还是回忆着那些样子,至少不能少了大家风范。

    才打开茶杯盖,那幽香几乎要刻在我的魂魄里,明明是淡淡的香味,渐渐的又变为似有若无的幽香,久而不散。

    我连忙稳下心神:“当真是好茶,我在家中数年,见过的宝物还未有能和这杯茶相比拟的。”

    说罢,我便抿了一小口,刚开始只是平常的水味,但是慢慢的开始回甜,清香的甜味在口中蔓延,渐渐的变成了沁脾的冰凉,有些与薄荷相似,却不像薄荷那般猛烈。

    “你怎么拿这些还香出来了?”陈师傅面上有些不快。

    “苏白本来就见底了,这虽然不如苏白,但是效果不差半分。”陈姑略有些抱怨的意思,陈师傅叹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

    倒是陈远开了口:“娘怎么拿这些出来了,往年也没见用苏白还香之类的药材泡茶啊。”

    “这还不是怕你们出事。”陈姑道,“虽然珍贵但不如人命值钱,更何况你爹和单二叔都是一把好手,带你这小调皮鬼还得分出更多心神来,若是真出了事可就回不来了。”

    陈远满不在乎的撇开头,然后一言不发的就动起了筷子吃饭。

    陈姑倒是细心的问候起我来了:“明小子来了青阳城也有些日子了,想必听说了不少传闻吧。”

    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接话,我的确没有人脉,但是待了这么久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听闻那反而更加奇怪,于是我说:

    “小子愚钝,平日都在冥想之中,反而对这些不太关注。若是知道有些危险,必然会起了打退堂鼓的心思,但是现在知道其中机缘,难免有些心动,能跟着师傅一起去长些见识也是不错的。”

    陈姑笑着,给我夹了两筷子肉,说:“大家族出来的就比我家老二勤奋些,看着也老实些。”

    然后又对陈远讲:“你上山也都几次了,反倒是越来越皮,若是惹下事情,你爹都保不住你。”

    陈远不说话,低头认真吃着饭,仿佛陈姑嘴中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我看陈姑教训儿子,不好多说,也吃起饭来。

    那一桌子菜比我想象的美味许多,虽然烹煮不及家中的厨子,但是味道令人心旷神怡。

    茶余饭后,丫鬟又伺候着漱了口,陈远问起来:“大哥还要多久回来啊?”

    陈姑说:“亏你还念着你大哥,他都不知道能不能在芒种前回来,若是叶家安排错了日子只能明年回家了。”

    “叶家?是天临城的那家吗?”我问。

    “是啊。我家老大修行天赋比后面两个混小子强多了,就送到天临城去了,那小子也争气,进了叶家给公子们陪练,后面进了叶家谋了个职务,虽然不是本家的,但是那收入也强多了,再过一两年也要娶妻生子了。”

    那陈姑讲起来笑呵呵的,陈师傅不说话只是品茶,但是那嘴角微抿的弧度没逃过我的眼睛。

    “说起来还不知道你们谁大谁小呢。”陈姑眼神飘过我和陈远,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后面才反应过来问的是年纪,我于是说:“今年才十六,还有五个月就十七了。”

    “明兄看起来就老成些,肯定年纪比我大嘛。”陈远开始讲起来。

    “到时候上山跟着我爹,有那些大家族里的术法和修为相佐,那肯定干起来事半功倍。”那小子看起来雀跃的很。

    “你才比明小子小两个月,看起来跟个毛头小子一样,在家也不知道多帮衬些,只知道一天往外跑。”

    陈姑又教训起来,看样子那个陈远是个极跳脱的,说不定是个突破口,多打探些城中的消息自是极为方便。

    陈远一听这话自然是不乐意了,拉着我的手便说:“我带明兄回房了。”

    我本想跟陈姑道个安的,陈远那小子力气大的很,几个踉跄就被他拉出了门,走远了他速度才慢下来,然后就跟我抱怨起来:

    “娘越来越啰嗦了,前几年我闹着跟爹学本事她也没说什么,反倒还由我去,就是前几次我去山中贪了嘴,那次爹就直接带着人直接下山了。然后我娘就开始天天念叨我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

    说罢,又叹了口气。

    我知道机会来了,便问道:“你们上山似乎有很多忌讳的地方,难道还有你不知道的吗?”

    “我可都知道!”陈远听了我的话颇为得意,“我还和单二叔对过好多次,虽然都是些奇怪的要求,但我记得一清二楚。”

    “而且我跟你说,等你上山的时候,我爹肯定又会嘱咐你不要把山上的东西带下去,凡事必须听他的安排之类的,这些是重中之重。

    我那时想着我只是吃了个果子罢了,没想到父亲气的罚我跪了半个月的祠堂,又挨了好一顿打。”

    “不能把山上的东西带下来?”我突然疑惑。

    “自然可以的。苏白这种东西爹处理过后才会带下山,但是处理的方法只有领头的才知道,爹也说等日后再教我那些。”

    “其实只要跟着爹走,听安排就行。但是有几条是山神的忌讳,我们家祖上是个厉害的,向山神讨了处好地盘,那处地方赚的可比其他的多了不知多少。

    还有就是晚上轮流值夜的时候,睡觉的必须尽快入睡,为了让我们快的入睡,爹还会给我们入眠的药物。”

    我听着面色一变,这要求未免太奇怪了,说不定暗下手脚也未可知,而且个中规矩掺和着谜团,反倒愈发诡异,我心中不免打起了退堂鼓,可是求知欲又迫使我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讲完一些事情,终于进了房间,陈远在我后面把门关上,砰的一声衬的这夜格外寂静,“明兄怕不怕这山中的诡秘?”陈远如此问我。

    我看他低着头,不似先前那样跳脱,于是严肃的跟他说:“怕又怎样,终究是要讨个生活,讨个机缘。”

    陈远抬起头来看着我,似乎不太理解我话中的深意,他忽的又笑起来:“我曾经也很怕,但我想要见识更广阔的天地,想要成为爹那样威风堂堂的人。

    我们初识一场,也算是朋友兄弟了,能不能请你在飞黄腾达之后带我见识一下大家世族的风采,我可能也就在这小地方生活了,所以我很羡慕大哥……”

    我看着陈远,他看上去比我简单多了,就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也许是有他父亲的本性在的,所以才想闯出去。

    “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吗,如果只是离开去天临城,也不需要太多年月。”我说。

    “明兄,这其实是我们家的一个秘密,老三其实是我家抱养来的,我那时候还小,只记得忽然间就多了个弟弟,爹似乎很宠爱他,教的也更认真,我很嫉妒三弟,以前经常欺负他。

    后来懂事了心里难免愧疚,就再也没干过这种事情了,但是我娘还是发现了端倪,才告诉了我真相,他是爹救命恩人送来的孩子,因为天灾致的父母双亡,迟早有一天会被带回去。”

    “我不可能一个人离开,我到底心里还是舍不得这个家的。”

    我沉默,良久才开口:“你就不担心我借此利用你吗?你这样的身份我若是练人傀自然是个好价钱……但是我可以答应你。”

    “真的吗?”陈远有些不可置信,“利用便利用,我身上既然有利,被你骗去又何妨?再说这傀儡师哪是那样好当的,我可不信你。

    青阳城自是有人想出去的,不过到底根在青阳城,我也跟许多公子提过这些要求,那些人莫不是看不起我这身份,就是那鼻孔朝天之人,以为我是来攀附归顺的。

    我曾经自以为结交的好友,也只是一笑而过,还因此对我生出几分轻蔑,认为我也逃不过势利的诱惑。”

    我有些无奈,不知道他讲这些的目的,不过我知道部分青阳城的事情,因为天临城对于这些青阳城的人态度总是暧昧不清:

    “他们不过是权力不够,若是我向家族提议,不过点头之事罢了。”

    陈远不可置信:“想不到明兄的身份地位斐然,日后我追随你如何?”

    说着他顿了一下,连忙摆手:“你别以为我是贪图权势的人,你若跟我相处久了就知道,虽然我那些兄弟知道我这样的想法也觉得我是那样墙头草一样的……”

    “啊,也不能这么说——”陈远已经语无伦次了,慌慌张张的挠着头,准备重新组织起他的语言。

    终于,陈远想好了怎么对我说:“时间不早了,明兄早点休息,明天就得动身了,爹就会带我们上山,可得养精蓄锐。”

    说罢,他笑着挥挥手,几乎是逃也似的要离开我的房间。

    “你放心,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若是有机会我会带你去见见世面的。”我说。

    陈远准备关门的手顿了一下,眼神复杂的看向我,然后笑着说:“明兄你是个好人,就冲你这句话,我陈远可以为你赴汤蹈火的。”

    我不由得白了他两眼,不过是叫他说话不那么尴尬,随口说两句,便值得他这样下承诺,可能这真的有什么独特的意义?也许是我不懂这边的规矩吧。

    早上起来用了早膳,陈姑就帮着收拾东西,时间紧迫的很,但是我还是仔细观察了一下陈姑家的老三,那个孩子很明显就不是他们家的,明明是个男孩子,却可爱的很,还有些小孩子的呆气。

    我在家族中素日里最讨厌小孩子,年岁小,心眼却恶毒的很,即便是年幼时教的好,长大了就是只有是非黑白的蠢货。眼前的孩子却完全让我联想不到,我甚至觉得他练剑的样子真是憨态可掬。

    说不定日后长大会是个迷倒众生的美男子,只是不知道害得老三父母双亡的那灾厄,是否与时溟口中的是否是同一个……

    到了出发的时候,陈师傅领着一个粗犷的男人进了门,陈远附在我耳边跟我介绍:“这是单二叔,是个打铁匠,力气很大的,本事也很厉害。”

    我瞧过去,这人虽然是个打铁匠,倒也是有几分修养气质的。

    我点点头,陈师傅也跟单二叔介绍起我来:“这是昨日来找活儿干的年轻小子。”

    我又微微颔首,说:“我姓氏不便透露,二叔唤我子明便可。”

    单二叔拉过我的手臂打量:“这细胳膊细腿的,打个下手正好。”

    转过头又对着陈师傅说:“正好跟着你去,我和小远就先去置办些东西。”

    陈师傅闻言,扔给我两个包袱,也不算太重,带的估计些衣物干粮,跟我说:“这样,那我们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