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沈重山脸色有些阴翳,百城会的事大约是真的,所以他们才要打压请神者,我要为陈远抬一抬名声,显然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只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容不得他拒绝,沈重山只好应下:“大人既定了这件事,重山无话可说。”

    我起身掏出几张镇符贴于棺材之侧,又给了一根松针给沈重山:“这是上好的天符,你去找个好地方放着,能保沈府半年的安宁。”

    沈重山疑惑的拿起那松针:“就这?”

    “蠢货。”我骂道,“符乃天地真信,人虽皆假以朱墨纸笔,但是精神所寓,何者非符?这其中一点灵光,可是通彻天地。”

    “不敢!”沈重山垂首。

    我见他心中不诚,只怕这符难得显灵,但是这也算我身上为数不多的好东西,被他这样糟蹋,也是冷哼了一声。

    我也没个好气:“早些去歇息吧,我乏了。”说罢我就起身走了。

    沈重锦暗声抱怨的声音传入我耳里:“二哥,你真是疯了,他那样的身份,自然是对所学的东西有几分傲气在,你还敢质疑?”

    这沈重锦果然是个聪明的,但是我心里还是有点气,不过沈重山不精此道,我又跟他计较什么。

    我推门进来的时候,陈远还没睡,他一看是我来了,就忙道:“那个不长眼的惹了你,你看你这脸都拉成苦瓜了。”

    “去你的!”我困极了,连踹了陈远三四脚,叫他空出宽些个位置我才安然睡去。

    我醒的时候全是被炮仗声吵醒的,来的人已经七七八八的,我怕坐不到好些的位置,正四处乱晃。

    这时陈远拉过我:“来跟我坐。”

    他这座位选的好,送菜的时候走完堂内的那几桌就能送到我们这里来。

    陈远这时候殷勤的很,给我盛了饭,又给我倒了杯果汁,我心中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全让陈远给我做了,只好说:“你倒真是贴心。”

    上菜的时候我留意了一下时间,这都要日上中天了,我问:“这是晌饭吗?怎么上的这样晚。”

    “一般都是这样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才正午,饿了你就多吃一点。”陈远答道。

    我便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吃着饭,等宴席快散了,我也吃的差不多了,我放下碗筷说:“我吃完了,先走了。”

    陈远猜到估计是昨晚的事情,便朝我点点头。

    我径直来到沈情的房间,那些人全换上了孝衣,正在那吵的不可开交,见我来了,那话题便戛然而止。

    沈情先开了口:“昨夜的事情多谢了,外面那些个人都说我沈府有大气运。”

    “小事而已。”我找了的空地方坐下,“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别在意我,继续说吧,我只是闲着来坐坐。”

    “那正巧。”沈重锦笑起来,“装酒的事情还缺个人手,就麻烦大人去干活了。”

    “好啊,这都会使唤人了,我这才刚坐下,就给我安排了个事情,就不让我歇息会儿吗?”我笑着打趣道。

    “我们哪敢使唤您,若是累了不做便是。”沈重锦陪笑道,送我出了沈情的院子。

    大概是不想我插手沈府的事情。

    我看着沈重锦离去的背影,想到沈情那短的可怜的寿命,我现在还没见过沈府的二爷三爷,不知道他们在这里面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反正是别人家的家事,我叹着气找到了酒窖,这地方很小,就五个人在这干活,我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陈远。

    “唉,现在灵堂那边的好多客人在那烧纸钱,续香火都不缺人了,我在那被挤得受不了,就跑这儿离开,竟没想到你来了。”

    陈远笑嘻嘻的看向我,怪道沈重锦让我来这里,想是让我过来见见熟人,我有些无奈。

    我不解的看向陈远:“这是要怎么弄?”

    一旁的下人恭恭敬敬的解释:“要有个舀酒的,一个接酒的,一个封酒的,我们正愁找不到人手,可巧您就来了。”

    陈远拉过我:“我要跟你一起。”

    我没应他,不过也算默许了,我站到他的旁边,抱起一个酒瓶子,就让他去舀酒。

    这个酒瓶子是个细口瓶,瓶身还颇为精致,今早开席时每桌都摆了两瓶,这里瓶子粗略算去有好几百,估计还要当礼随出去。

    我眉头发皱,心里一紧,陈远那手果然一抖,瓢里的酒就洒了一小半出去,我手上和衣袍上都沾了些许。

    我骂道:“你这憨货!……这酒味熏人的紧。”

    陈远道了歉,脸上却笑嘻嘻的,不过他不敢不小心,生怕再惹了我。

    偶尔几次不小心洒出来点,我也没说什么,只是后面陈远愈发熟练,动作也快了不少。

    到了晚上开席前,我们才把这些酒灌完。

    我受不了一身的酒味,回房换了衣物。

    又看向了沈重山送来的那发带,这东西都不知道怎么用,竟换了我一张天符,我的心都在滴血。

    延年益寿的宝物我即墨家多的是,这东西只是稀奇些。

    但是我仔细瞧去,这发带实在漂亮,我便绑在了手腕上。

    外面已经摆好了台子,说是请了戏班子去唱丧戏,我看那热热闹闹的,也没去凑热闹,只想找个位置坐下。

    来到席上,陈远却拉我进了沈情的院子,我一瞧这也摆着一桌,也就六个人。

    时溟正巧坐陈远边上,他看到我们俩来了,脸色有些奇怪,对陈远说:“我教你心意相通之法,只是你这法子有些不对头。”

    陈远要去捂时溟的嘴,就被季渊一个眼神瞪的赶紧缩回了手,弱弱的说了一句闭嘴。

    我差点没笑出来,果然没有人能逃过季渊的杀气。

    “这位便是即墨公子了吧?上次匆匆一见,只觉公子气度非凡,没想到竟是即墨家的人。”柳应识坐在我对面,笑吟吟的同我打着招呼。

    “不敢当,柳家主才是气度非凡,城中百姓多有赞誉,我却不如柳家主。”我也笑着回应。

    沈情见不惯我们这样的客套话,只借口说肚子饿了就赶紧催人上菜。

    我倒是心里感激沈情这样救场,毕竟我也不爱说那些。

    这里的饭桌倒比外面安静些,我、时溟和沈情三个人的筷子疯狂在饭桌上扫荡。

    我和时溟倒还好,毕竟是大家出身,沈情就有些放的开了,看得出来她是真的饿了,并不是想给我救场。

    我和时溟吃的少,但是眼睛跟饿狼似的盯着那些菜,这是我和时溟的战场,硝烟四起,一切尽在无声中。

    最后是时溟先开口了:“想不到即墨公子也是这样偏爱口腹之欲的人。”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眼神里全是威胁的意味。

    “前辈也不遑多让。”我笑着回答,丝毫不惧他的威胁,但是最终谁也没对那盘菜动手,因为沈情出手了。

    柳应识吃饭的时候也是一如既往的端着架子,季渊不露他那双眼睛实在没啥存在感,至于陈远就一直在盯着我看。

    总之这顿饭真是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这一桌。

    我吃完了打算拉着陈远去看戏,一个人走到底是没什么底气,谁知道是时溟先拉了我们走:“我带我两位徒弟去叙叙旧,两位家主还请自便。”

    我有些不满,低声跟时溟说:“有什么事晚些说不行吗?”

    时溟看出我很想跑了,拉我的手又紧了几分:“你不能去看。”

    “为什么?”我不解。

    “那阴戏是唱给死人听的,你用纸人过了阴气给沈大夫人,又用符篆镇了她,就不怕过几日的招魂台上她找你麻烦吗?”时溟叹气。

    “这又是哪儿的说法?”我已经一头雾水了,但是更让我紧张的事情便是这件事的未知性。

    “冥河之下,南域的说法。”时溟说。

    “你的鬼步和即墨家的绞金刀都是出自南域,本来那是你们分家的东西,当年南域大乱又都把这些东西都带了出来,到底沾些不干净的东西。”

    “往西往南走,有些风俗大多还保存着,天临城那边要为新神的诞生做准备,自然要摒弃掉这些,你不知道这事是应当的。”

    我亮出手腕上的发带:“这是我新近得来的好东西,你帮忙瞧瞧。”

    时溟难得的沉默了会儿,说:“这是冥河边上的莲花池的莲丝织成,也有屏蔽天机之用。尤其是冥河本身位于飞虹界之中,这莲丝亦有织幻,入幻,解幻之效。”

    “最奇的是这两颗星珠,凝结了至宝星罗盘的力量,几乎是每个天师梦寐以求的东西。

    只是这两颗星珠还未孕育成熟,用作饰品也不是不行,只是在天师面前多少遮掩着点,他们会觉得你在暴殄天物。”

    我看着这发带,问了句:“沈大夫人要这些东西来做什么?”

    “这是她的?”时溟有些错愕,旋即又说,“大约是想借南域的鬼修之法,炼成灵体吧。只是南域已封,这里又没有正统的鬼修,空有这莲布,如何能步入修炼一途?”

    “为何鬼修只在南域有?”陈远难得的问了一次。

    我白了他一眼,说:“这里动辄就是叫人灰飞烟灭的术法,哪里来的鬼修?还没修起步就叫人灭了。冥河虽然是传说之物,但在修行之人眼中是修补精神的圣物。”

    陈远傻笑着点了点头。

    “你知道的倒也挺多。”时溟笑着打趣我。

    我这时却泄了气:“哪里多?我从未曾听说过鬼修。只是画符讲究精神到处,下笔成符。能补精神之物,我几乎都记得。”

    “既如此,我也放心些。”时溟放开了我,转头对季渊说,“我单独同陈远谈谈,你送即墨明回去吧。”

    季渊这人很能隐藏自己的气息,若非我知道他一直跟着时溟,根本是发现不了他。我对他有些忌惮,时溟还叫他同我走,真是不安好心。

    只是季渊默默跟在我身边,没什么动静,更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但是我还是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等我进了房门,身后的压迫感才消失。我暗叹一口气,时溟那个老东西是怎么忍受着身后跟着这样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