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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人去坊空

    石承贤自软辇上抬头,定看他道,“靖王慎重!打坏臣二人,便查不得案了!”

    蔡佑良于软辇上闲适一侧身,手撑了腮望他道,“牵涉刑部一干官员的案子。若狠心些,能拉不少人下马!”

    即墨江年收拾案牒,左右一凛二人,“十板先记下。好生给本王办案,越缺德越好!”

    说完,他大步走出宫殿。

    今早出门,从不看吉日的即墨江年,翻看了老黄历,三月廿六——宜纳采。

    稍后,他便去了京城里的万宝斋,为宋卿月订了一套头面。

    不懂那些个什么金啊银啊,珠啊玉的,他便让万宝斋的伙计挑最好最贵的配。

    于万宝斋里,他手把一只点翠镶金的花钗,想起抢亲那日,他弃宋卿月满头花钗于一地的情形。

    不自觉地,他将手中花钗捏紧。

    博陵崔氏配送的嫁妆精美无双,他手中花钗便显黯淡。

    良久后,于万宝斋伙计忐忑注视下,他无谓一笑,依旧将花钗递到伙计手中。

    彼时,宋卿月误他为乞,误他为盗也不嫌他,对于他送的嫁妆,她应当也不会嫌弃。

    暮归之时,于春阳余烬里,他站到了浮香辉月坊外。

    望着香坊坊门,缓缓的,即墨江年笑意融融的脸僵硬了——一只粗重的铁锁将香坊的门锁得严严。

    他蓦地翻身下马,冲到坊门前拍门叫门,内里却一片安静空无一人。

    于香坊外怔忡须臾,他掠身上马往杏芳堂飞驰。勒马于杏芳堂前,他煞白了脸,杏芳堂亦是关门锁舍。

    即墨江年彻底空白了脑子,恍神看人来人往的长街,心与灵魂便也空了。

    从三月廿六日夜,至三月廿七日暮,即墨江年疯了一般满京城地找宋卿月。

    任他带人强行打开杏芳堂、浮香辉月的门,查找她与宋玉书去向的线索——而不得。

    他调动整个枢密院院使,四寻宋卿月与宋玉书,可二人如同清烟升天,让他无痕可觅。

    三月廿七,即墨江年生辰之日,天上的长庚星点亮了繁夜。

    把一盏酒,坐于寝宫外的院子里,喜烛照烧的宫寝,于即墨江年身后氤氲出暖融融的红。

    院中的红白玉兰已全开,于微拂的夜风里,丰腴肥厚的花朵零落一地,时不时地,还掉落于他面前的黄花梨木几。

    身侧左,石承贤饮尽一杯酒,一咂嘴道:“去渭阳调兵显然过犹不及!”

    身侧右,蔡佑良把朵红玉兰,一嗅花道:“北衙调来的五百兵,若杀入沈相府,恐会惊动陛下。”

    “惊动也便就惊动了!”即墨江年放下酒杯,抓起几上长剑站起身,身上甲胄发金裂玉碎的声音。

    一日一夜未寻见宋卿月,她只有一个去向……

    敢动宋卿月的,会动宋卿月的,只有即墨云台或沈明仕。

    即墨云台现居永安宫内的东宫,那么沈明仕的府上,他总是去要找一找、翻一翻的。

    ……

    三月廿六,宋卿月起得早。

    宋玉书一爱徒弟明日大喜,请了老师宋玉书等一应医馆学徒,亦请了她。

    近日香坊香货售罄,新的香药尚未烘出,宋玉书爱徒家住离京三十里外的西来屯,往来至少两日,她便干脆放了张、王二伯归家暂歇。

    花朝节那日,她听到宋玉书埋于心底近二十年的秘密,且那日,他一见她露面就跳了崖。

    正因如此,怕宋玉书抹不开面子,约摸十多日,她刻意未去找他,他亦未来寻她。

    天刚放亮,宋玉书驾着租来的马车来接她,一推开坊门,便见马车车头执缰而坐的宋玉书。

    绿衣皂帽显得宋玉书面色分外白净,他眸光清澈,一脸强装出的平静,却整人散发出春池微漾的波光。

    于天空初绽的晨曦中,她立于马车下,仰眸冲他甜甜一笑,“表哥好!”

    宋玉书没能装住,脸上乱了平静,泛起了微红,避开她的笑脸,手抵鼻下轻咳道:“来,快上车!”

    恰值春时又是清晨,出京往西来屯的一路,开阔的官道两旁,山峦间晨雾烟岚云岫,万翠与千红相映,喂饱了宋卿月的眼睛。

    只这一路,赶车的宋玉书分外安静。

    她终究心上挂记着宋玉书的婚事,便旁敲侧击地问:“卫女将军……近日可好?”

    “啊?”宋玉书本正出神,闻听她问,不假思索一叹,“她好,她可太好了!”

    花朝节后,许因他被卫菡逼出了心里话,卫菡自此便撩拨得他几难招架。

    以前卫菡穿男装倒还好,可这十多日来,卫菡来医馆时,次次打扮得花枝招展,妖娆得令他不敢多看。

    穿得妖娆也就罢了,偏她浑不在意满医馆女病患的目光,不避不躲地,老是痴痴看他,看得不过瘾就上嘴。

    以前卫菡只亲他的脸,现在,她竟然敢当着他学徒、他病患的面亲他的嘴……

    听出他话中有话,宋卿月不动声色再问:“有多好?”

    宋玉书霎时就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了半天,却哪好意思说道?

    嗫嚅几番后,他低低道:“好到本郎中必须得想个法子,将她嚣张的气焰压下去!”

    虽他是个郎中,却也是个男人,哪能任由卫菡这般轻薄下去,尚未娶妻,他名声就被她败坏了!

    宋卿月抿唇忍笑,怂恿:“那定是要压下去的。表哥,我站你这边!”

    如此一说,她便放了十二颗心,想来二人往来依旧。

    三十里路去了大半日,夜里便在宋玉书爱徒家歇下,翌日接到新娘子观礼后,兄妹二人这才不紧不慢地往回赶。

    天上长庚星绽亮,兄妹二人才赶回上京。

    入城后,宋玉书去租车行还马车,她便自行回了香坊。

    遥遥的,她止住脚步……

    香坊外,许多披甲带胄的将士来回四踱四望,人影中还有个赵正奇。

    微愣后,她风一般奔去一把扯住赵正奇,“这是怎么了,可是靖王出了事?”

    赵正奇一认出她,立时哭哝着声音道:“宋娘子去了何处?靖王找你找得快疯了,快随我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