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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现身诏狱

    金乌高挂,洒血色光芒于御使台开阔的大殿前。

    红彤彤的阳光里,即墨江年硕高的身子若高山般屹立不动。

    他凉薄的目光落向地上蠕动而来的崔康月,又落于向崔康月祈求的崔康年。

    “哥哥,别去了,我们打不过他!别去了……”

    崔康月满是血污的脸倔强扬起,猩红的圆眸直勾勾瞪着他,一点点朝他挪近,若无闻听。

    崔家兄弟二人,自是比不得他这个驰骋沙场十多年、身经百战的杀神。

    二人拿着的剑早已被他击落,兄弟二人却未守诚信,拒不向他交待粮钱的下落。

    崔康年在受伤后,倒在地上放弃了挣扎。

    崔康月却跟存心找死一般,一次次赤手空拳扑向他。

    被他一次次踹飞后站不起身,崔康月便用双手抠着青石地砖,拖着一路血迹爬向他……

    目光随着崔康月爬行的双手缓移,直至崔康月指尖触到他靴尖,一把抓住他皂靴的尖头,张嘴一口咬住了他厚厚的靴帮。

    即墨江年一咬牙,抬起另一只脚,踩向崔康月的脸。

    他将崔康月的头踩到地上,靴底将崔康月的脸压得变了形,“本王对你兄弟二人仁至义尽,最后再问一次,说还是不说?”

    “夺我崔家妇,杀我崔家主,还想谋我崔家财,哈哈哈……你做梦!”崔康月笑得鼻血流溢。

    即墨江年目光冷冽低垂。

    单单一项谋逆之罪,便足以将崔家诛灭九族。

    区别是,若交待出钱粮下落,他会给崔家主犯们一个好死。

    若不交待,那崔家这泓水塘里的鱼虾蟹,他一个不留!

    出关陇的去路已堵,纵使崔家人个个嘴硬不说,留在上唐境内的粮一斛运不走,钱一文也带不出。

    大不了,他于阖国东西南北大搜查,只不过要花费些年头罢了。

    崔家很富,富可敌国,吃掉崔家,足以富裕上唐朝野好几个年头。

    只崔家人惜财如命也是真!

    被捕的官员为了脱罪减责,攀咬出好些藏在暗处的崔家族人。

    下了狱的沈明仕扛不住刑讯,也交待出好些暗地里,替沈氏一系豪门贵邸奔走的崔家人。

    这些人手里掌管着上唐最紧要的行当,如盐、铁、钱庄,漕运等。

    他粗略算了一算,足有上百人,个个是崔家的中流砥柱。

    可这一百多号人里,却愣无一人张嘴往外吐一个子……活脱脱一帮守财奴!

    即墨江年连沈明仕都能抓了下狱,又怎会怜惜与沈氏等人狼狈为奸、谋夺上唐江山的崔家?

    半旬过去,百官为求活命,相互攀咬出大批案子,诸案日以继夜提审,只待罪名确立。

    百日后,这些霸于朝堂数百年的世家门阀们,该贬的贬,该杀的杀,他总算能将这拥堵阻塞的朝堂,清理一空。

    斩草先除根!

    朝中这些深埋数百年的根挖除后,朝堂外的枝枝蔓蔓清理起来虽要费些时日,却没了太大阻力。

    既然这兄弟二人一心求死,崔家这一百多号人一心守财,他就成全他们。

    ……

    松开踩着崔康月的脚,即墨江年冲身后观战的枢密使朗声,“来人!将这二人拖走……”

    “江年!”

    一声熟悉的呼唤将他从暴戾中唤醒。

    倏地转身,他见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娇纤的身影,是宋卿月。

    蹙眉看了眼脚下脱力的崔康月,又看向宋卿月逆着光的脸,虽看不清她的表情,他心头依旧一凛。

    他瞪向远处未出声提醒的枢密使,暴怒问:“谁充许你们放无干人等进狱?”

    吕常侍忙从宋卿月身后闪出,小步跑来向他躬身,“回靖王,宋娘子今日得闲出宫,她来给靖王送换洗衣物。”

    吕常侍又一挥手,遥遥远立的数位小太监手捧包袱上来。

    即墨江年低低恼声,“你来便是,怎带她来?”

    受圣人所遣,吕常侍几乎日日来御使台诏狱探听消息,再回皇宫向圣人回禀。

    “是宋娘子突然决定的,她念叨了靖王许久,想你得紧!”吕常侍赔着笑脸解释。

    于二人窃窃私语中,宋卿月立于原地一动未动。

    即墨江年握拳抵鼻轻咳一声,强挤出一脸笑意走向宋卿月,待近了她,展开双臂欲将她揽住。

    “别怪吕常侍,是我请他带我来的。”

    她伸出一只手推拒于他胸前,脸上没有笑意,连眼神都清清冷冷。

    若无吕常侍作陪,这御史台大狱她定是进不来的。

    “这里不是女人应来之地。走,陪夫君说说话,好想你!”

    他伸手去牵宋卿月,她却与他交错而过,走向地上血淋淋的崔康月。

    阖目默了一默,收回双臂,他转身望向宋卿月。

    宋卿月于崔康月头前蹲下身子,逆于晨光里的脸,清晰于崔康月血红的眼眸里。

    认出是她后,崔康月无力地冲她啐了一口血,血未飞出,却自嘴角边流溢。

    宋卿月伸出手将他嘴边的血抹去,轻声:“崔康月,你曾掐了我三回脖子,我也曾刺过你一刀。你杀了我近百号人,我也害了你全族。你恨我是应该的!”

    她又提高声量,“我欠你大哥一条命!本道已还了你大哥的恩情,却发现没能还成……”

    这话,是宋卿月说给即墨江年听的。

    远处,瘫倒在地的崔康年眸子一亮,朝她伸手嚎啕:“嫂嫂!嫂嫂救命,救救我们……”

    即墨江年眸色一寒,走过来,一弯腰一伸手牵她,“离开这里!”

    被即墨江年强行拉着离开,她一面走一面回头高声:“崔康月、崔康年撑住,你们的大哥要你们活着!”

    即墨江年霍地扭头,眸色沉沉看她。

    ……

    御史台诏狱大殿后的偏阁里,宋卿月立于阳光里,一伸手,将厚厚一叠名单递给即墨江年。

    即墨江年伸手接过,名单入目,他眉头一跳,手上急急翻看。

    折磨了那兄弟二人两个日夜,他未从二人口中得来一字半句……现在却由宋卿月交给他?

    一席粗略看罢,他抬起头望向宋卿月清冷的脸,一敛眼睑沉声:“谁给你的?”

    明明日头已烈,宋卿月却觉得浑身发凉,身子轻颤。

    看着即墨江年惊疑频闪的眼睛,她吐字幽幽:“崔康时给的!”

    “崔康时?”即墨江年倏尔一乐,睨着她寒声高问,“他给你?他亲手给你?”

    宋卿月高扬起下颔,冲着他也高声:“对,就是他亲手给的!”

    试探的话才吐出口,她杏眸里立时就噙了泪。

    这些名单……若是由崔康时亲手递给她……该有多好!

    即墨江年将名单递给身边的枢密使,负了手定定看她。

    他想从她脸上寻找崔康时还活着的答案,却从她不断掉落的眼泪里读懂了一切。

    心头百味杂陈后,他一叹气,又缓缓阖目:“崔康时死了,我派人把他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