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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苍龙城一如既往天空晴朗,当年迈的前任苍王看着儿女各奔东西之时,也只是坐在院子里无可奈何地闭目叹了口气。

    “老爷不去送送他们吗?”苍王妃端着汤药走来,微微一笑,“澜儿要去南线支援,穹儿要去苍梧之渊破除血契,您就躲在这里一言不发?”

    “哎。”苍历的叹气更沉重了,看着妻子目光也在逐渐游离,“我一生忠诚不二,没想到会晚节不保,落得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您不也没责罚他们?”苍王妃温柔地给丈夫换药,一如年轻时候那般相濡以沫,“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我以为您一定要大发雷霆了。”

    苍历抓住妻子的手,有无奈也有庆幸:“我罚他们做什么?罚了他,然后带着全家回帝都送死?况且这段时间我暗中调查二十年前的白王一事,也感觉疑点颇多,或许真的如高靖舒所言,皇位上那个人……是个魔君。”

    “老爷……”

    苍历回忆着从前,低声道:“白景那个人虽然好色,但他胆小怕事,怎么可能有野心谋反叛变?从定罪到处刑,前后不过两个月,如此显而易见的反常,我还是为了明哲保身而选择沉默。”

    虽不知丈夫为何忽然说起那些过往,作为妻子她也只是安静地倾听着。

    苍历继续说道:“再说玄晏,我虽不知他那双天眼究竟看到了什么,但既是五千年以来第一位出生就被神君钦点的继承人,怎会无缘无故撞击天柱致使自己入狱,更让玄族几近被灭?”

    “还有朱庆,他倒是有野心有手段,一直觊觎四王首席之位,但你说他想谋反……呵呵,不可能。”

    苍历抚着胸口,露出心有余悸的后怕之色:“阿灵,三族先后出事,若是继续袖手旁观,下一个遭逢灭顶之灾的就是我们了。”

    苍王妃的手竟然丝毫没有颤抖,平静无澜地看着丈夫:“世人都说老爷是个死板守旧之人,可我始终觉得,老爷是个明事理、懂是非,真心为百姓谋福的人。”

    “也只有你这张抹了蜜的嘴还会哄人开心了。”苍历扶着拐杖站起来,“我其实也是那只推波助澜的手,国家走到如今这副田地,我责无旁贷。”

    “老爷……”苍王妃想安慰,又不知能说些什么。

    苍历苦笑:“甚至在圣旨送到府上,要将朱妍郡主赐婚给他的那一刻,我也没有为他的终生幸福考虑过分毫,或许在我的心里,他不仅仅是我的儿子,更是苍族的王,他理所应当要为了天下牺牲自己。”

    “阿灵……我十六岁与你初遇,三十九岁才说服爹娘答应娶了你为妻,我当年极力反抗之事,如今却也想要强迫儿子接受。”

    他惭愧地低头,很快又望向妻子笑起:“不过得亏当年的坚持,你为我生了三个优秀的孩子,若非如此,现在整个苍族可能都要步其他三族的后尘了。”

    苍王妃脸颊微微一红,低头:“老爷才是嘴巴抹了蜜会哄人,这么大的功劳,竟然能算在我的身上。”

    “呵呵……”苍历捂嘴轻笑,他松开拐杖,挥手之间整座苍龙城都被青色的雷云覆盖,无数苍龙影游曳其中,发出震慑人心的龙鸣声。

    “若是清儿还在,肯定也会和他们同行吧。”苍历注视着高空,嘴角的笑终于转为欣慰,“我已经老了,以后是年轻人的世界……去做你们想做的事情吧。”

    龙吼声穿透云层,是旧王对新王最高规格的祝福,那是一个时代的传承。

    “爹……”苍澜蓦然回首,她身边并肩同行的人是身着妹妹战甲的云钰。

    云钰有些目眩神迷,隐隐感觉身上的龙鳞战甲微微一颤,仿佛是曾经的旧主在天有灵,也在目视他们一往无前。

    背道而驰的方向,苍穹豁然顿步,胸腔似有一团热火灼烧。

    穿过十万顷镜湖,浩瀚的苍梧之野呈现在两人眼底,它的一侧是绵延万里的苍梧之山,它的尽头则是传说中苍龙的栖息地苍梧之海,在山海之间有一处狭长漆黑的深渊,名为苍梧之渊。

    玄王已经提前一步来到海岸边,十六岁的目盲少年单手浸在海水中,一双眼睛空茫无焦点地注视着前方。

    “玄王殿下!”高靖舒大步上前,看见海面上升起一面透明的水幕,有复杂难懂形似文字的东西在不断闪现。

    高靖舒又惊又喜,认出了玄王手中的拓本:“这是……镜湖之心的那份抄录?”

    苍穹跟过来,解释:“之前我就和玄王暗中联络过,殿下说玄武神君即将苏醒,所以特意过来和我们一起去苍梧之渊调查,正好那本书需要两族王之力才能呈现,我们便约定在海岸线集合。”

    “苏醒?”高靖舒心头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玄晏,“这么巧?”

    “嗯。”玄晏一边控制着灵力继续讲拓本上的文字呈现,一边自己也露出了很意外的神情,“当初天算只给了我撞击天柱的提示,想必是牵一发动全身,星辰已经开始偏离轨迹。”

    对法术皆是一知半解的两人大气也不敢出,只见玄晏用另一只手勾起幻象,接道:“镜裂开始运转了……今后的每一个选择,都将影响其最后的归途,诸位,我们已经无路可退。”

    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璀璨的星辰,仿佛一只只神秘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这座五千年风雨的大陆。

    有一颗大星的光辉和水幕上的天书一样的文字产生了感应,然而即使如此,三人也依然无法理解它真正的含义。

    一时心急,高靖舒直接踏着海水走了过去,伸手触摸。

    仿佛有一束电流瞬间贯穿了身体,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视线里竟然又出现了斑驳的光影。

    那个人是……五千年前的星渊?

    他站在太虚之海,前方是一面黑暗,背后则是刺目的白芒。

    他伸出手,五指穿过黑暗,抚摸着一张模糊的人脸。

    高靖舒倒抽一口寒气——镜裂?这幅光与暗一线之隔的画面,岂不是和镜裂的预言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