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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穹拿他没法,只在起身准备尝试的时候看似漫不经心地追问了一句:“如果他真的是那条消失的星轨,需要阿钰才能改变断亲缘的结局,你要怎么办?”

    高靖舒一愣,仿佛有一盆凉水从头顶浇落。

    法术的灵光在苍穹指尖跳动,映照着他的脸颊有些恍惚起来,但他的声音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传入耳中:“且不说他和阿钰之间还有没有缘分,若是真的有,你舍得放弃?”

    他没有回答,若是换成从前,他必然不会为了这种一面之缘的人赌上自己的幸福,但是现在,他竟然真的有种说不清的犹豫。

    那家伙对他一脸戒备,若非有阿钰拦在中间,只怕刚才在海面上就得打起来。

    为什么会担心这种人的未来呢……他自己也不明白。

    “试试吧。”不知为何,明明脑子还在设想一万种可能,高靖舒嘴里却已经脱口而出。

    苍穹无声叹气,龙息逐渐扩散,像一根看不见的引线往外飘去,落在刚刚睡下的长宁眉心,果真有一抹淡淡的星轨在两人面前缓缓浮现。

    “还好没记错。”高靖舒凑近看又怎么也看不清楚,只能焦急地催促,“这么模糊哪里看得清啊,再试试。”

    “高阁主,星轨之术只能远观走势,不能窥探究竟。”苍穹并没有照做,一边控制着那条淡线不消失,一边语重心长地提醒,“窥探星轨会折寿,强行转命更是福祸未知。”

    高靖舒完全听不进去,直接抓住他的手腕,自己也催动灵力让星轨更清晰地浮现。

    “喂,你看得不懂?”好不容易等到看清楚,高靖舒的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一筹莫展地看着眼前复杂的轨迹,抓着脑袋道,“糟糕,这玩意就一根线几个光点,怎么看啊?”

    苍穹白了他一眼,骂道:“看不懂就赶紧找东西记下来,我可以用苍龙影将其送到玄王手上。”

    “你早说嘛!”高靖舒边抱怨边勾起灵力,像一面神奇的镜子将星轨映入其中,低声道,“毕竟是阿钰的同门,我也不想因为自己害了他。”

    苍穹只是默默从心口勾出青龙影没有回答,因为这句话听着像是和他说,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折腾了一晚上之后,天也慢慢亮了起来,高靖舒疲倦地坐在窗边,叹道:“果然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海市尚不知所踪,那只唯一能带路的水母还莫名其妙被吓晕了,现在又冒出来个长宁,真让人头疼。”

    话音未落他就被一个枕头砸在了脸上,苍穹冷道:“头疼就去睡觉。”

    高靖舒抱着枕头跳上床,还探了个脑袋出来补充道:“天都亮了你就别和我抢床了,反正你老人家十天半月不睡觉也不会有事。”

    苍穹懒得理他,“噼啪”一声反手关上门离开。

    或许是被几人吵得一晚上没睡好,此时的店小二无精打采地打着哈欠,看见他走下楼也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苍穹一眼就看到坐在窗边的长宁,再想起昨天晚上偷算别人星轨,这会心中还有些不好意思,主动上去招呼。

    长宁本是眉头紧蹙地望着窗外的大海,听见声音才转过来看向他,也是在这一瞬,他手里的剑灵微微一颤。

    苍穹好奇地望着剑灵,问道:“我听说昆仑山的剑灵护主,莫非是我身上也有什么危险?”

    长宁一手搭着剑柄感受,回道:“阁下身上确实有很危险的力量,不过没有恶意,请坐吧。”

    “折腾一晚上,不再睡一会吗?”苍穹接话,长宁摇头叹气,“就是想睡也睡不安稳,实不相瞒,这两年我来来回回在这一片的海域找了不下十次,但从来没有发现这么近的地方会有国家。”

    “我一直以为你们没有来找过她,因为阿钰说过,对昆仑弟子而言,下山游历是一件很寻常的小事。”

    “呵呵……”长宁笑了笑,回道,“确实是很寻常的小事,而且偷渡违法,我师父是个遵章守法的人,一开始并不同意我们过来追她。”

    “但是她出来的时间越来越长,师父嘴上埋怨,心里还是很担心她,于是便悄悄让我追过来看看,结果到了海上之后,怎么找都找不到以前的海岛。”

    “我把这事告诉师父,师父大惊失色亲自过来一探究竟,虽然他能感觉到附近有很强大的灵力,但我师父是剑修,只能折返昆仑山,让其它师叔过来看看。”

    “可惜无论我们怎么找,哪怕是跟着以前和这边做过生意的商船,最后都仍是一无所获。”

    长宁顿了顿,低下头去,声音也压得很低:“我想着以阿钰的性格,就算在异国他乡,应该也能找到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可我没想到……她会遇到喜欢的人。”

    苍穹一愣,长宁摆手迅速换了话题:“阿钰自幼孤苦,刚到昆仑山的时候也很胆小,后来大概是年纪小辈分大,长辈宠着晚辈顺着,一下子物极必反被惯坏了,不过她要是能遇到真心喜欢的人我也会祝福的,只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满脸都是担心。

    苍穹这才接话道:“高靖舒确实有一些不同寻常的过去,但我相信他是真心对阿钰的。”

    “他不像好人啊。”长宁毫不客气地评价,“看着在阿钰面前嬉皮笑脸的,其实是个狡诈的狐狸吧?”

    “啊?”苍穹觉得好笑,又想起阿钰平时对他的称呼,接道,“确实像只狐狸精。”

    “阿钰不会是被那张脸迷惑了吧?”长宁下意识地接话,“还有那张嘴,一看就是会花言巧语的人。”

    “呵呵……”苍穹不嫌事大地道,“毕竟是活了一百年,怎么地也变成狡猾的老狐狸了。”

    长宁嫌弃的翻了个白眼,低声骂道:“老牛吃嫩草。”

    苍穹顿了顿,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喜欢阿钰?”

    长宁尴尬地笑了笑,强调:“她是我小师叔。”

    “我也很喜欢她呀。”苍穹反倒是主动说回了自己,“不过那是过去的事了,她愿意把我当朋友,我也不想破坏现在的关系。”

    “你倒是看得开。”长宁喝了一口水,又道,“昨天听他说了你们的事情,阿钰真是眼瞎,明明有更优秀的,怎么会看上那种花花公子。”

    “呵呵……”苍穹被他逗笑,竟然主动帮高靖舒解围,“他只是那张脸看起来招蜂引蝶,其实对阿钰很上心了。”

    长宁抿抿嘴没有回话,苍穹想起昨晚上高靖舒提过的星轨一事,再看他对感情一副豁然放下的姿态,心中也有几分担心。

    长宁并未注意他神色里的忧虑,推开窗子道:“既是海岛,本身也不必担心有外敌入侵,但还是有人故意遮掩位置,那就是不希望我们找到阿钰了。”

    提到这件事,苍穹也是神色凝重的和他一起远眺海平面:“在魂魄分离之前,阿钰确实对星渊极为重要,但四海不归我管,我也没怎么注意过海上的异常,不过公子放心,我已经传信玄王,一定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玄王……”长宁低念这两个字,接道,“这两年我和商队打听过一些事情,据说当年封海就是因为玄王守护的北方天柱坍塌,阿钰也是因为卷进了这件事才会被通缉吧?”

    “说来话长啊……”苍穹头疼不已,想了想又起身道,“时间还早,我想去海边转转,公子可要一起?”

    长宁提剑:“喊上他们一起。”

    苍穹扫了一眼二楼,笑道:“阿钰肯定还没醒,高阁主也是才睡下,就不喊他们了吧。”

    长宁迟疑地问道:“才睡下……你怎么知道他才睡下?”

    苍穹尴尬地抽了抽嘴角,好在长宁也没有继续追问,两人一起来到海边。

    暴雨初停,但海面还是雾蒙蒙的一片,渔船停泊在码头,无人出海。

    长宁回望了一眼过来的路,问道:“这里看着不像是什么繁华的地方,不出海打渔的话,普通人靠什么生活?”

    苍穹摇摇头,解释道:“这里叫周流港,明面是做些打渔的生意,实际是三大黑市之一、极乐天国的入口,他们在海下有分部,名为‘海市’,只不过那只带路的水母受到惊吓昏过去了,所以我们才不得不找客栈借宿休息。”

    “海下真的有黑市?”长宁一惊,看向海面的目光也更为严厉。

    “你也知道?”

    “听过一些。”长宁解释道,“这两年为了找阿钰,我和很多做海运的商户打听过这边的事情,他们确实说过有一个位于海下的黑市,当时那大掌柜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还说那地方以前非常热闹,但是二十年前忽然消失,现在只有极少一部分的贵客还能去玩,而且有特殊的东西带路,应该就是你说的那只水母,不然外人不仅找不进去,还会被危险的暗流攻击毙命。”

    苍穹独自上去将手放在海水中,一条苍龙影朝着深海游去。

    “对我没有反应呢。”苍穹感受着海水,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他的身上有黑焰魔气,难道是因此产生了什么反应?”

    “海水中有魔气?”长宁跟着上去,剑灵果然低鸣警告,“原以为剑灵是受海魅影响,现在看来海水本身就有问题。”

    “确实是被什么力量遮掩了异常。”苍穹甩手,面色忧虑的道,“玄武神君苏醒之后,玄王可以通过灵核感知到四海的情况,但如果被更强大的力量遮掩,那么他不知情也就不奇怪了。”

    长宁严厉地追问:“你们口子的星渊帝真的那么强?”

    苍穹苦笑,叹道:“他不仅有五千年的修为,还通过禁术汲取了数百万人的力量,坦白说,我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也许是半人半魔,也许已经完全入魔了。”

    长宁紧握剑灵,难以置信地道:“你们已经将四灵核夺回,还是没有把握能赢他?”

    这个问题让苍穹一时沉默,半晌才道:“我没有和他直接交过手,但无论是曾经的分身化相,还是灵媒金蝶之术,他展现出来的实力都远超凡人,最重要的是他在帝都城……”

    “就是那个架在一千丈高空的城市?”长宁已然听出了他的担心,接道,“真要决一死战,你们几乎没有退路更没有后援,不到万事俱备,千万不能冲动。”

    “苍穹点点头,苍龙影快速潜入深海,但感知到的仍是一片漆黑,他只得无奈地叹道:“极乐天国以猎奇闻名,据说每一处都建在特殊之所,有天宫、有海市,进入的方法也与众不同,看来还是得那只水母苏醒才能一探究竟了。”

    话音未落,云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拖着高靖舒飞奔过来,开心地捧出透明珍珠晃了晃:“昨天我哄了一晚上,总算把这个小祖宗哄醒了!”

    高靖舒显然是还没睡醒,眼神呆滞地看着那只水母晃悠悠地飘到自己眼前,本能地想伸手去抓。

    “别碰!”云钰连忙阻止,生怕吓着它干脆拦在了中间,没好气地道,“昨天就是被你吓晕过去的,你走远点!”

    “它是被海上里的魔气影响晕过去的。”高靖舒一本正经地解释,这次倒是没直接伸手去抓,而是让苍穹以龙息幻化为屏障护住水母,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回海中。

    水母左右适应了一下,忽地睁开了眼睛。

    云钰大惊:“这玩意不仅会叫,居然还有眼睛!”

    高靖舒翻了个白眼,冷道:“早就和你说了这玩意是黑市养的专门为客人带路的水母,哪那么容易受点惊吓就晕过去了。”

    云钰悻悻冷哼,宝贝兮兮地戳了戳水母,哄道:“乖啊小水母,快带我们去找海市吧。”

    水母摆动着触须,脑门上浮出一个“燕”字,随后触须齐齐变了色,兴奋地指向某个方向。

    “燕……”云钰好奇地摸了一下,“这是燕武九送过来的水母,看来真的是只有贵宾才能进去啊。”

    苍穹如法炮制地将龙息缠绕在几人身上,尤其是在高靖舒的伤口附近加重灵力,低声道:“跟上去,我的力量能让各位在水中自由呼吸,找到海市之后千万不要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