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陛下手下留情!”
激动到颤抖的声音从风尘仆仆的马车上响起,不及车夫搀扶,一个青衫老者踉跄跳下马车,焦急冲向祭天台所在方向。
“这是沈神医……”
看清来人,靖安惊讶捂嘴,见守卫将兵器对向沈老,赶忙出声制止。
“住手住手,切勿伤到老人家!”
迟劲庭诧异。
“沈老怎得这么快就抵达京城了。”
上头有人吩咐,守卫犹犹豫豫没敢阻拦,看着祭台下燃烧的火焰,沈神医顾不得多想抢过身边守卫的长枪就要去扒开点燃的柴火。
阮黎视线逐渐聚焦,感受着呼吸间灼热的温度,浓烟冲入肺腑,口中止不住的咳嗽,恍惚看到祭台下忙碌的身影,阮黎心中疑惑。
这是……谁来救她了吗?
“陛下,可要属下将人带走。”
冯将军上前拱手,对大闹祭天大典的沈神医心中不满。
妖妃祭天,此时一个两个的出来闹事,要是在这样下去恐又生出什么事端。
“陛下,火势太大,要是让沈大夫在这般下去,恐会受伤。”
靖安担忧道,沈神医对他们陛下可还有大用,要是现在受伤了怕是会影响他家陛下治疗。
“去,将沈老劝走,切勿让他有半点闪失。”
靖安闻言也不敢轻易交由底下那些没轻没重的侍卫去做,收起拂尘撩起衣摆匆匆往前赶。
刚一下来就见沈大夫一把老骨头举起银枪又要挑开祭台下燃烧的柴火,靖安吓得赶忙抱住银枪。
“沈大夫,您这是作何呦,前头危险,要是伤了您可如何是好。”
“靖安公公,你让开,要是再晚些时间就来不及了。”
沈大夫气喘吁吁,见身前拦路的靖安,更是着急开口,颤抖着胳膊还要继续。
“沈大夫,您有什么事跟陛下说就是,又何必闹出这么一出让陛下难做,况且上头的是妖妃,更是罪有应得……”
沈大夫要继续的动作一顿,转身当即跪倒在地。
“王爷,不,陛下。
陛下可还记得答应老夫的承诺。”
“记得,我曾答应过沈老,可无条件为您做一件事。”
见迟劲庭说的是我,而不是朕,沈大夫眼中希冀顿生。
再次重重叩下一礼。
“时间紧迫,求陛下先让人将火灭了。”
“陛下不可啊。”
“陛下!祭天之事不仅关乎社稷,还关系到天下百姓,今日出现一个真假厉莫寒,若是再放过妖妃,恐对陛下权威有损。”
迟劲庭何尝不懂其中关系,视线落在跪地不起的沈神医身上,剑眉微蹙,脸上神情严肃。
沉默看向祭台上的阮黎,昔日灼目光彩的容颜此刻苍白到虚无,低垂着脑袋再不见眼中的坚毅与不屈,身形摇晃,仿若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看着火蛇朝她脚边裙摆袭去,迟劲庭摆手,几个侍卫上前灭火。
沈大夫匆忙跑上前查探,在看到那张与沈皎月有六七分相似的脸,沈大夫心中的情绪再也绷不住激动笑出声。
原先收到迟劲庭递来的信他还不敢确定,但此刻见到人他已然确认这就是他走失的孙女。
“阿离,爷爷来了,爷爷来救你啦。”
阮黎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个灰头土脸的老爷爷抱着她焦急流泪,说话的语气温柔又暖心。
眼神慈祥,阮黎眼中湿热,泪水从两眶缓缓淌下。
阮黎不知道这是阮妃内心深处的情绪,还是自己被触动的软弱,只觉得心脏被人狠狠拧了一把,又酸又涩,被人保护着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阿离不怕,有爷爷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抱着地上气若游丝的人,沈神医把脉的指尖不住的颤抖,摸了好一会才找准脉搏。
只是这一探脉,脸上的欣喜彻底被惊慌所取代。
“陛下,老夫斗胆,想用当初的承诺,求陛下饶阮妃一命。”
“沈大夫,妖妃罪孽深重,断然不能轻易放过,本将军不知陛下因何事承诺你一言,但你若在此时拿此事逼迫陛下,可有想过陛下的为难,以及被妖妃害死的无辜性命。”
冯将军率先开口。
沈大夫语气一塞,他又怎么不懂冯将军话中的意思,但苦寻多年的人重新出现在眼前,他又怎么能忍心看着阮黎惨死。
可高台上的帝王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一路上的艰辛他也看在眼里,如果今日没能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他往后的帝王之路将会越发艰辛。
“求陛下开恩,离儿从小走散,备受凄苦,后又受恶人教唆心性大变,如今沦落至此也是老夫管教不严,老夫愿意代受责罚。”
“不,这不关您的事,是我罪有应得……”
阮黎虚弱开口,这是阮妃这具身体的错,就算要受罚也是阮黎自己承担。
“傻孩子,爷爷对不住你,若不是因为爷爷惹出事端搬家,你也不会丢失在路上,此事爷爷会帮你解决。”
阮黎摇头,她不想沈爷爷这般,但喉咙被浓烟呛得生疼,每说一个字嗓子就像刀片在刮,此刻连张口都觉得费劲。
迟劲庭眉头紧蹙,眼中复杂望向沈大夫。
“沈老,阮黎罪行累累,您当真要为这样一个人浪费掉这个机会。”
“是我对不住她,因着我的错,害她小小年纪流落在外,老夫知道她罪孽深重,但也想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求陛下开恩。”
迟劲庭并未接话,看着底下百姓议论纷纷,心中思忖。
阮黎没撑到迟劲庭说出结果,只觉得耳边的声音越来越飘忽,直至眼前一片黑暗,人彻底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