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校费用
我朋友冯慧虽年愈四十，但仍是细腰纤腿，杏眼柳眉。她尤其爱笑，笑起来前仰后合，更显的十分娇妩俊俏。冯慧性情中人，快人快语颇有男子之风，常在男士中扎堆。这天，我们几个挚友到碧湖春小聚时又把她请来。谁知她竟讲了关于她校长赞助的一件趣闻，让我们深感世态炎凉。
冯慧是我市一所中学年级段长，她和她的校长尹东同窗四年。校长却艾发苍颜、办事呆板，她的同事们背地里称她的校长为老古董。这天，老古董正在办公室俯首而坐，忽然有人敲门而入。来访者一脸憨态，着装得体，知天命之年。落座后避其左右自我表述说他叫李建忠，有一个表妹十几年前郑州大学毕业后到海南闯天下，后来辗转来到香港天马电子有限公司深圳分公司做白领。表妹知识丰厚，敬业有加，又凭天生丽质不久便升为中层。老板到内地考察时常由此表妹伴其左右。谁知日久生情被老板纳为小妾，现儿子已十六岁了。初中毕业时竟被大奶发觉，自感不好相处，即有回内地求表哥安排其子上学之意。尹校长问：
“这孩子今年上高中了吗？学习怎么
“高一。学习挺好，家里也聘有家庭教师。
”
样？ 李建忠又说，“深圳中学可提供学籍表，转学证。是这孩子没本地户口，请校长帮助解决学籍，不行的语也可借读。老板的大儿子陈董事长还可以给些校助，他给深圳中学就赞助了五十万。”尹校长听到这里心头一亮，心想对于我们这经济匮乏的学校能得到一笔赞助无异是久旱逢春雨。校长很客气的给李建忠倒上一杯水拉起家常。“李老师何处高就？”“我呀，早年转业到市饮食公司的科长位置。开始还行，市场放开后，我也就挂职单干起来。”李建忠说到这里，使尹校长很感兴趣。“哎呀，正巧我父亲原也在饮食公司任职。”“斗胆问老先生……”。“先父尹清在饮食公司工作二十余年，一直任总经理一职”“哎呀，尹老先生我们都十分熟悉，他老人家虽仙逝十年，可遗风犹存，大家都有口皆碑呀！我正营职转业时，就是老人家亲自安排的工作，谆谆教导迂迥心肠呀！”尹校长听得是美滋滋的，对李建忠如兄弟般地又忙了一番，自然对转学一事满口答应。并说自己地面熟，户口迁移、建立学籍都不成问题。最后又许诺：“李老弟啊，此事一定会办好。安排入学由我，拉来赞助靠你。我给你颁证书、发奖金，不会亏待你的。”李建忠连叹世界真小：“在此碰上了老领导的公子，是我们兄弟的缘分。”分手时约定一周后见，并又诡秘地说：“这事很不光彩，别证书奖金的，我只求把事办好，只你一人知道就好，千万保密呀。
作为一校之长尹东却也够他忙的。首先是生源不
足，招生是学校的生命点，城里招不满就下县下乡，酷暑难耐，烈酒烧心。教师配备，捉襟见肘，尤其是一些自视清高，实为秕糠的人，让他看着就头痛。学校的财政已大不如往年，当年他打个擦边球，搞什么大中学联手创新教学模式，连副省长都给他写信安排学生。如今随着大学扩招已成了过眼云烟，可超前的硬件建设使学校不堪负重。高考指数虽每年见长，但也是保持在一个低迷的状态上。他除去正常的上课、谈话、写作，也进出于处组、教室、实验楼、图书馆及寝室、食堂之间，早七点到晚十点的劳累，他竟把赞助的事忘了。
一晃一月有余，李建忠突然冒了出来。“哎呀，尹校长您还记得我吗？”一见面李建忠就热情地伸过手，老古董尹东正改着作业，猛然间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眼前这人是谁。李建忠说：“来了，赞助来了。陈董事长前几天去了加拿大，这不来了么。我一说起您尹校长教育家、思想家的风度，又说老先生对晚侄的照顾，陈老板一口就答应赞助一百万呐。”这时尹校长才认出眼前这位神采奕奕的老兄，想起这笔赞助，也热情地问：“学生带来没有？“港商陈老板先到，昨天就下榻凯悦宾馆，孩子下周一准时找您报到。陈老板很忙，这两天还要飞回去，您看你们什么时候见个面？”“今天下午吧，我在办公室恭候光临。”尹校长答道。“不，不，不。老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你这儿人多眼杂，条件又差，这样吧，让老板与你联系。”李建忠说话间就走了。
这天下午，尹校长在上班路上，叮铃铃悦耳的电话铃响起。对方粤语式普通话：“尹校长啊，哎呀打搅了呀。我是陈士民，听老李说你正在出书呀。吃呀，我的话听的懂吗？我想约你见个面呀。你有没有时间呀，真不好意思呀！”尹东也忙不迭的说：“听得懂，听得懂。可以见面谈谈，时间你定。”“哦。那好呀，我看这样吧，今天下午李市长还要约我呀，晚上几个朋友从上海飞来哟。那就明天，明天望你赏光啊！”接着对方在听到准时赴约的许诺后，在一连串的谢谢声中挂了电话。
第二天早上，临出门前尹东对妻子说起这件赞助的事，并说此事有点蹊跷。妻说，甭做梦了，他为什么不把学生安排到省重点东立高中，放到你这破学校还给你赞助？美吧你。尹东也说：“说的也是，不过我一没权，二没钱，他逗我玩？”
尹校长带着试探的目的，九时整到了我市唯一的一家五星级凯悦宾馆。大厅前早有李建忠接着。尹东顾及老板的面子让司机在外等着，自己和李建忠上楼。门铃过后，从豪华套间内，迎出一位身高不足五尺的中年男子。只见他大步跨出拉着尹东的手说：“哎呀，这就是尹校长啦，久仰久仰呀！”尹校长也握了握对方的手说：“陈老板客气了。”屋内一人也连忙起身，陈老板忙介绍说： “这是尹校长了，我有点私事拜托尹校长啦。”又扭过身介绍说： “这是郑州的张老板，是现在建造东区“小香港”的老总啦。我有他的股份，合作很愉快的啦。”李建忠忙倒着水，大家各自入座。一会儿，陈老板交待老李先陪陪他的客人，拉着尹校长进内屋谈话。
“尹校长呀，不好意思张口呀，给你送的学生其实是我弟弟。哎，我老头子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从小又有病，你看我这么低，我一出生是在加拿大一家医院里躺了四个星期才活过来的。我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在加拿大换了几次血才维持着。感情这东西呀，不好说呀。其实我小姨也挺好，小弟也很乖，生米做成熟饭了，大家都认了。”他呷了一口水又接着说：“我祖上很荣耀了，上海滩蒋宋孔陈，我是陈家的后人。东南亚几个国家都有我们的船队的啦。我们这些后人大都搞些房地产呀，电子呀，搞船很有风险的啦。他又说：“唉，其实小弟的条件很好，小姨也只要自己的一份财产啦。她手下有几个纺织厂，有二、三万人啦。但富人家的小孩不好教育呀，我朋友开着奔驰400去送小孩，他的小孩一定让他换成凯蒂拉克，不然就不去幼稚园的啦。我把小弟送到你这里你一定要管好，千万别认为是我的弟弟就迁就，我要检查成绩的啦。”尹校长对陈士民老板的介绍，不知是羡慕人家做老板牛，还是鄙说老板吹。心想好车就好车呗，怎么没听说过奔驰还有400？尹东面无表情，显出专心致志的听着。终于陈老板问，“你们学校有多少教员，我们的电脑都是销往欧洲啦，你要多少台？”尹东心里忙计算着，给老师一人一台约需一百台。还有个微机室，去年装修好一直空着需要五十台。“一百五十台行吗？”尹校长试探着问。“好好好。这事说定了。我们的公司和广本公司都互有来往啦，下月十六日你提货时，我再给你一辆本田雅阁，供你自己用的呀。”尹东忙摆手推辞。陈老板说：“你不要客气呀，我们几十亿的财产的啦，你有事一定要给我说呀。”他突然好像又想起什么，拿起手机拨了几个号码说：“彭总呀，你现在就把小弟的资料送过来，尹校长在等着的啦”。不等对方说什么他挂了后又神秘地对尹校长说：“一定给我保密的啦，我是爱面子的，我好好谢谢你呀。”
走出卧室，客厅内陈老板又与张老板谈着。好像是说股份、几千万、日期什么的。一会又听到门铃声，进来一位身材魁梧的一男子，也是四十上下。刚一落座，陈老板就埋怨说，“何老板呀，这就是你的不对啦，我朋友到郑州拜访你，你怎么一桌饭就花掉一万元的啦。”何老板说：“哪里哪里，我去香港你不也是为我们在香港最好的酒店接风？，不行、不行。”他回到里屋拿出两省可能定二万元的钱，塞在何老板手里：”一定要拿下的啦，不然就不要做朋友呀！何老板说：“我可不是来拿钱的吧？又拿着钱拍了拍，好像无可奈何：好好好我收下，晚上我做东。”
接下来都是港商陈老板的话，张老板，何老板都在附和着。李建忠显得很卑微不停地倒着水，点着烟。尹东呢，想走，可又想那彭总还没把那孩子的档案材料带来，只好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听他们讲什么香港如何民主，生活如何富有，社会如何安定。陈老板忽然问：“尹校长您去过香港吗？”尹东说：“去过浅水湾、深水湾。”“那你去之后也一定打过牌呀？”陈老板追问不放。尹东说自己从未打过牌，只会“交公粮”。陈老板认真地说，“在香港都要会打牌呀，不然别人看不起的。”说打牌是智力、毅力的锻炼。当尹东再次说起自己从不打牌，并说彭总如果忙资料送不来，晚上再来取好了。陈老板慌忙拦着并随手从宾馆的冰箱上拿起一幅崭新的纸牌表演起来。
他抽出五张从黑桃AKQJ到黑桃10的纸牌，说这是打牌的玄机。正在兴头时，张老板插话说：“陈老板呀，不是我说你，你只是说说吧，有没有来“什么？你说我只是说说
过？”陈老板好像很生气，
的啦？又拿出上身兜里插着的圆珠笔立在桌面“这叫立竿见
问：“这叫什么？”自问自答的说：
影。张老板，我和蓝健华的儿子来牌，前几天我还高了8000美元。咱不分多少，等人的啦，随便玩玩。”接着他就给张老板发起牌，并放上一张100元的港币，说是坐底。张老板慢慢的起牌，并也随了100元。陈老板又说：“我们港人很相信迷信，下面可以你拿我的，我拿你的。玩牌都要兑现，倒了运生意就不好做的啦。”
尹东本想走，但一直不见彭总送材料来，就索性耐着性子看他俩斗牌。当他们要起到第五张时，陈老板对张老板“将军”，说尹校长是他的客人，他输了给张老板加1000股份。如果张老板赢了一定要拿30万给尹校长的学校修操场。并说你拿30万，我出50万，修操场，搞赞助，一板定音。尹东不在意他们斗嘴，也不懂这富士豪的大小点，只是傻笑傻看。这轮好像张老板赢了，陈士民慷慨地说给张老板加股一千。
一会港商陈老板要大家都加入，10元起价，三轮过去钱越积越多。说是10元，这会儿已是三千、五千的“跟”了。尹东今天包里还真有三千多元，是刚刚取出准备交予妻子这俩月的工资。10元、50元时，他从包里摸出几张“跟”着，不好扫大家的面子嘛？旁边的李建忠不时给他参谋着催他跟，一边说他的牌好一边暗示，他的那位港商亲戚陈老板说，输赢都是他的。尹校长出于礼貌跟牌，不让大家尴尬而已。
尹东做校长十几年了，虽说身处小城市，也颇有
见识。但眼下比起这些亿万，千万富翁来好象土里土气，简直就是个傻冒。但他心里已有警觉，当他抽出几百元时，决定不再“跟”了。陈老板此时也说手头暂无现金已开始记帐，又分析桌面的牌局后，也来劝尹东“跟”。尹东表示没钱时，他递过来笔纸让尹东记帐。“不要不跟吗，你的牌最好，这是胆量，是斗智斗勇的啦。校长都是睿智，在香港都是很受人尊重的啦。赢了是你的，输了晚上都有的说了。”尹东经不住一边一个的劝，就象做游戏一样记三千、五千的跟着走。
按陈老板对桌面局牌的分析，尹东这局必赢，可最后“端锅”时却是中途要退出的何老板。他掀出了一个J，刚好比尹东的3个10大一个点。桌上的钱何老板收起，算起了各自的记帐。尹东刚好记了二万，张老板记了二万四。陈老板好象表现出很不自在的样子把尹东和张老板拉到内室对尹东说：“150台电脑不用等下个月啦，现在就让你提，就是把给人家的电脑先给你发来的啦。你输两万就算是帮人家的定金代交一下呀。晚上咱们吃饭，就在西门外的鲍翅燕吧，我给你签130万赞助款。但这两万你一定要给何老板，算给我个面子啦。我们港人讲迷信，不给会倒运的呀。让你的会计提出不就用一天的啦？”他又转身，张老板忙说：“才二、三万元，小钱，小钱，我卡上去取。”陈老板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呀，你出30万
我出50万给尹校长修操场了。”张老板： “好说，好说。”
尹东这时已完全清楚这几个人在演戏给他一人看。演就演吧，我也露两手。老古董尹校长粗中有细，此时他想如果不装晕根本就出不了这个房间。不仅余下的二、三千元会被抢走，甚至还有生命之忧。他装懂地对陈老板说：“谢谢你对教育的支持，谢谢你对老哥的帮忙。老李是本地人，你给钱给物时不要告诉他，也不要说给了多少。现在大陆都是这样了。”陈老板：“不告诉，不告诉的啦。130万打过去时，你说打哪里由你的啦。”尹东“傻”笑着走到外间拿着手机对学校的出纳小李说：“喂，你准备好二万元的现金支票，一会儿让司机张师傅拉着你去取。什么？在哪里给我？我一会儿再给你打电话。不给你借条我也不好吗！啊，啊。啊？放心，只用一天，明天我要给你一个惊喜。”接电话的小李疑惑万分，摸不着头脑，尹校长已把手机挂了。随后他又当着几位老板拨一个电话：“张师傅吧，你去学校找小李就行了。别问了，注意安全哪。”
尹东、李建忠和两位老板一起与港商陈老板告别，陈老板一再说晚上见。他们一行人随电梯下到底搂，尹东问何老板：“我们在哪儿等着学校的出纳呢？是等一会儿在陈老板房间见呢？还是再开个房间我们再玩一会儿？反正彭总还没来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再跟两位学学。这叫什么来着？哦，富士豪。”何老板慌忙说： “让司机在大厅里等着吧，我随张老板取钱去。”
大厅里果然有个尖嘴猴腮的下三癞模样的人，连同一直自称李建忠以及尹校长他们三人闲聊着。尹校长借口去卫生间拨通了他的朋友公安分局局长李雍的电话，等打完电话一回身，大厅里一个人也没有了。尹校长正好遇到凯悦饭店的王总，他们到总台一查，方知豪华房间的陈士民早上八点半才到，也根本不是什么港商，登记薄上歪歪斜斜的写着：项学志，大连西湖咀城关人。只登记一天，交押金600元。
“喂，李建忠吗？钱送来了，怎么你去哪了？”尹东开始耍狠了。“尹校长啊，刚才陈董有急事叫我，我们在车上。那钱呀，晚上再说吧。”李建忠显然和陈士民跑了。分局的几个同志从陈士民的套间里搜出了两张大小鬼，其它连一张纸片也找不到了……
冯慧讲到这儿，脸上又堆起了一朵桃花。她一口口地喝着苦丁茶，信誓旦旦的说，她今晚讲的故事都是真的。我却笑不起来，希望故事不是真的，起码不要重演。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