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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氏酒坊入不敷出,生意惨淡。酿酒坊的伙计三天两头请假,被扣工钱也在所不惜。果不其然,灵泉镇上又新开了一家白水酒坊,酒的品类和功能与林氏酒坊惊人地相似,最高等级为“龙凤栖”,以下依次为“月落乌啼”、“柳荫醉”、“玛瑙红”、“塞外春”、“菜之侣”,酒的作用除了延年益寿,更是可以返老还童,青春永驻云云。

    林氏酒坊的生意头一次受到新酒坊的冲击,喝过的人都说白水酒坊的酒与林氏酒坊的口感别无二致,关键还更便宜。林瑞安找人混进买酒的队伍,将各个品级的酒买了一坛回来,果不其然,其味道与林氏酒坊极度相似。

    林瑞安怀疑白水酒坊的酒也掺杂了灵泉,正欲找人尾随三天两头请假的几个伙计,不想人家齐刷刷跑来集体辞职。那几个人早就被白水酒坊以高价挖了过去,现在酒坊上了正轨,生意火爆,他们直接正式加入白水酒坊。

    与此同时,林之鹤让阿忠派人查账,发现漏洞百出,好多笔高额支出都是做的假账。林之鹤很久没到酒坊,这天拄着拐杖,亲自来到酒坊,要林瑞安给他合理的解释。

    “您又不是第一天干这行,哪个做生意的不做假账,现在世道越来越坏,哪个环节都需要财物打点,你以为,生意像下雨似的从天上掉下来的?”

    “那你告诉我,你都打点了哪些关系,也好让我心里有个数……”

    “这个,太多了,谁还记得住?爹,眼下更紧迫的是我们的生意被人抢了,而不是在这里查来查去‘窝里斗’!我正想问您呢,灵泉不是咱林家独有的吗,怎么又冒出个白水洒坊,难不成灵泉被他们霸占了不成?”

    “一码归一码,白水酒坊的事慢慢查,我只想搞清楚,账上这几个大窟窿是怎么回事?”

    “爹,我一直想问,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感觉从小您就这防那防,防贼似的防着我。这些年,为酒坊累死累活的不是我又是谁?您那宝贝嫡子呢?不是犯病就是撂挑子,您怎么不去查查林瑞泉去了哪里,在干什么,一天神出鬼没的。这酒坊的生意,到底有他多少心血?亏得我全身心投入酒坊,您却讳莫如深,我也不想干了,这破酒坊,谁愿干谁干!我可不想伺候了。”

    林瑞安放鞭炮似的说完一大通抱怨的话,怒气冲冲地走了。

    林瑞安向罗宏图提供了大量资金支持,对方向他许诺的事一直没有动静,总是推脱时机还不成熟。林瑞安就多了个心眼,开始将钱往自己身上揽,靠着大量的假酒,他也是捞了个盆满钵满。如今的林氏酒坊,已是个空壳,摇摇欲坠。他原打算再捞两笔大的就带着朱小曼远走高飞,不想林之鹤偷偷派人来查账。既是这样,想要再做手脚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于是,他决定尽快动身,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另起炉灶,到时候自己就是独一无二、名正言顺的老板,等一切安置妥当了,再回来把柳氏接过去安度晚年。反正这么多年来,从不见林之鹤对柳氏有半点情意,一个可有可无的姨太太,在林宅里住着也没什么意思。

    林瑞安刚回房,柳氏房里的许妈急匆匆地跑来叫他。

    “大少爷,二姨太快不行了,快去看看吧!”

    林瑞安慌忙来到柳氏房里。柳氏正半躺在床上,脸色蜡黄,有气无力的样子。

    “娘,几天不见,您怎么病成这样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感体力不支,没有精神。”柳氏说话的声音若游丝一般。

    “看大夫了吗,怎么说?”

    “也没怎么说,开了些药,吃了也没见好。”许妈在一房解释道。

    “不行,我得再去找大夫看看。”林瑞安说着就要走。

    “安儿——”柳氏像是将积攒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又咳嗽了一阵,五脏六腑都被撕裂了一般,随即吐出一口血痰。

    林瑞安重新在柳氏床前俯下身子,伸手握住柳氏那枯瘦如柴的手。

    “娘,您说,我听着呢!”

    “我很清楚自己身子的状况,再找大夫看也是徒劳。”柳氏说着,抬眼望着许妈,“老许,你先回避一下。”

    许妈出去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林瑞安将脸凑到柳氏面前,长大以后从来不曾这样近距离地贴近过母亲,恍惚间,又回到了童年时代。

    “安儿,这么些年,我们母子俩不缺用度,也可算得上锦衣玉食了,做人要知足,懂感恩啊——”柳氏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

    “娘,那是您心善不计较,与世无争,换作任何人,都会比你过得更风光!”

    “安儿——为娘时日无多,我怕再不说就来不及了——咳——咳——”柳氏又是一阵咳嗽,“林老爷是我们的恩人,你要好好报答他!”

    刹时间,林瑞安有些恍惚,以为柳氏已经神智糊涂了。

    “安儿,你一直介意林老爷偏心,对你不够好——你错了,在我看来,这个世上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娘——”林瑞安并不赞同柳氏的话,又不忍反驳。

    柳氏终于说出了那个埋藏二十多年的秘密。

    林之鹤当年与宅里的丫鬟小曼恋爱,并且不顾林家长辈的坚决反对一心要娶小曼为妻。林家人认为林之鹤被小曼勾引并蛊惑,暗自找人将小曼带走,有人说被卖到了省城。林之鹤赌气离家出走,一个人跑到省城,发现要在偌大的省城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从此,他便在省城流浪,工作和生活都没有着落,有次好不容易在码头当临时搬运工得了几个小钱,兴冲冲地要去吃一碗热腾腾的饺子。结果还没走到饺子馆,就遇上一伙地痞,要抢那几文钱,林之鹤饿得前胸贴后背,死死护住钱袋,结果被打得遍体鳞伤。要不是遇上余平东,估计当场就被打死了。余平东是个练家子,几拳就打跑了一帮无赖,还将林之鹤带到了自己临时安身的窝棚。两个人很投缘,很快拜了把子,结成义兄弟,余平东大两岁为兄,林之鹤小两岁为弟。得知了林之鹤的处境,余平东将他带到自己干活的那家染坊干活,从此,林之鹤在省城的生活算是有了着落。染坊老板姓冷,五十出头的年纪,女儿已出嫁,老板娘得了重症,成日卧病在床。冷老板看上了老板娘的贴身丫鬟柳小芸,一次趁人不注意想要强迫柳小芸,被余平东当场救下。从此,柳小芸对余平东芳心暗许。冷老板找了个由头赶走了余平东,柳小芸也算个性情中人,偷拿了自己的衣物,跑去窝棚找到余平东,以身相许。

    冷老板得知柳小芸竟与余平东走到一起,怒从心头起,暗地里找人害了余平东,余平东还剩下半口气的时候,拉着林之鹤的手,求他把柳小芸带离这座城市,柳小芸刚刚怀有身孕,他担心姓冷的还会把柳小芸抓回去。林之鹤刚一答应,余平东便咽了气。柳小芸欲寻短见,被林之鹤拦下,劝她无论如何要好好活下去,还得把余大哥的孩子养大,否则,余大哥的在天之灵也会伤心。

    林之鹤在省城找不到小曼,看不到希望,还被姓冷的派人跟踪,只得无奈地带着痛不欲生的柳小芸回到灵泉镇。为安顿好柳小芸,林之鹤谎称那是自己在外找的妾室,将其安顿在林家,之后顺从地接受家人的安排,与现在的大太太成了亲。再后来,林瑞安与林瑞泉便先后来到这个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