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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似曾相识

    半夏收敛了心神,这才把目光转移到那发疯的婆子身上。

    她跟那婆子相处了一整天,那婆子除了冷僻一些不讲话之外,其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知她此时为何情绪那么激动,且看她盯着盛栩的表情,不像是想要伤害他的样子,反而像是,像是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泪流不止。

    那婆子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半夏想着自己一天跟她讲过几次话,也没见她理自己,看来她并不是不爱讲话,应是不能讲话,她是个哑的。

    半夏忽然想起刚到老太太院里的时候,管教嬷嬷教训她们一群小丫头,让她们平日里要管好自己的嘴巴,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能说,要不然,就让人割了她们的舌头去喂狗。

    那时候她们一群小丫头懵懵懂懂,只看着管教嬷嬷手上的荆条瑟瑟发抖。薛嬷嬷刚好路过,听到管教嬷嬷的话,只咳了一声,那管教嬷嬷就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从那以后,更是再也没听人说过割掉舌头的话。

    半夏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再看向满脸悲伤的哑婆婆,一时同情万分,转头对盛栩说:“她好像有话要对你说!”

    盛栩也察觉到了,对半夏点点头,然后一步一步走到那婆子跟前。

    哑婆婆看到盛栩靠近,渐渐停止了挣扎,一双眼睛只盯着盛栩的脸,一瞬不瞬。她脸上的泪却没有停止,顺着脸庞一直流到嘴边,她却完全感受不到那份咸涩。

    盛栩半蹲下身子与哑婆婆平视,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开口:“你,认识,我?”他说的很慢,因为不知道哑婆婆能不能听见。

    哑婆婆听到盛栩说话,激动地点点头,一只手却下意识地捂住嘴巴。

    盛栩小时候在盛府吃过太多苦头,很多事情他总是不自觉地回避,从来不愿意主动提起,也只当自己忘掉了。况且他那时候年龄小,心里除了强烈的仇恨,许多不重要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

    这会儿知道哑婆婆认识自己,心里隐约有了一些猜测。

    听舅舅说,母亲当初嫁到盛家的时候,盛家嫌弃他们柳家是做生意的,调教出来的奴才上不了台面,所以只让母亲带了两家子陪房和两个丫鬟。当时母亲的乳母王嬷嬷因为不放心,硬是跟着母亲嫁到了盛家。

    母亲嫁到盛家以后,被那姚氏花了些心思拉拢哄骗,竟不明就里地被推上了管家的位置。

    她为了避嫌,把两房陪房都送去打理庄子。后来,留下的两个丫鬟也不知怎地就和主子离了心,身边唯有一个王嬷嬷始终对她不离不弃。

    后来舅舅把他接回扬州,原想着把王嬷嬷也接回去的,可是盛家人矢口咬定王嬷嬷不见了。

    盛栩知道自己的长相随了母亲,就连舅舅有时候也会盯着自己的脸默默流泪,自责他把母亲养的太过单纯,又懊悔自己当初不该遵着契约把母亲嫁入盛家。

    想到舅舅每次提起母亲时满脸的悲伤,盛栩就懊恨不已。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盛家欠他太多了,他要一项一项地讨回来。

    盛栩此时也有一些激动,想要再问哑婆婆一些问题,不过想到还有外人在场,只能忍了下来,微微对砗磲点点头。

    砗磲是盛栩到扬州以后才到他身边伺候的,他对三夫人的乳母也没有什么印象。就算是小时候见过,不过此时的哑婆婆头发花白,满脸沧桑灰白,一点也看不出年轻时的样子。

    不过他本能地觉得这位哑婆婆身上一定藏着很多秘密,一定要带回去好好问一问。

    砗磲想到这些,不动声色地拖着哑婆婆走出了福安堂。哑婆婆原先还有一些挣扎,他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她便安静下来,只回头看了一眼盛栩,便跟着砗磲退了出去。

    福安堂外面,宝莲脑子里一时千回百转,心思不知转了多少遍,最终拿定了主意,正要抬脚往里走,迎面就撞上砗磲带了哑婆婆出来。她有些好奇地多看了两眼,莫名有些眼熟。

    不过她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一时顾不上那么多,便擦身而过进了福安堂。

    福安堂内,盛栯正在打量屋内的情形,抬眼就见四壁光秃秃的土墙,一张大炕上面连个炕席都没有。这样的地方实在不适合养病。他对半夏说:“谢大夫说你这身子要好好休养一番才能慢慢恢复。我瞧着此处实在不适合养病,不如——”

    他沉吟了一番,一时有些为难,回头看到宝莲进来,忽然就有了主意,继续说:“你先搬到清晖园去吧,如今宝莲姑娘刚好在那边照应着,你们原先就是关系好的姐妹,如此便相互有个照应。”

    半夏不知如何回应,便没有开口。刚进来的宝莲听他这么吩咐,面上挤出一丝笑来,也看向半夏劝道:“栯少爷怜惜姐姐,半夏姐姐就别推脱了,免得伤了栯少爷一片苦心。”

    盛栩听了她这话,莫名有些刺耳。他这会儿视线也落在半夏身上,但见她薄衫衣袖微卷,露出一截皓腕,白玉无瑕。应是刚才谢大夫诊脉的时候掀起来的。

    谢大夫是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倒也不必忌讳,不过眼下盛栯就在跟前,她竟也没有注意。

    盛栩不喜盛栯看半夏的眼神,上前一步直接挡在盛栯和半夏之间,连烟墨都被他凑过来的身体硬生生挤得后退了几步。

    烟墨一直伺候在盛栯身边,虽然忠心,不过性子也如盛栯一般温和,不太擅长与人争执。见他对少爷并无恶意,也不跟他计较,就后退一步,只候在门口听吩咐。

    在盛栩眼里,对半夏并没有漂亮或者不漂亮的概念。事实上他这么多年对半夏的记忆,大都是她用武力把自己制服,压着自己问自己服不服。他一直以为自己并没有把半夏当成女子看待。

    再次见到半夏的时候,他的感觉却很奇怪。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就是不喜欢别的男人看半夏的眼神,甚至有一种想告诉所有人他和半夏的关系不一般的冲动,他以前从来没有对其他女子有过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