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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兄友弟恭

    第二日依旧是下雨天。幸好半夏和青芝嫂两人带着众人把所有拆洗的被褥都烘干了,就连浆子都上了一遍,叠得整整齐齐,就等着送到针线房去了。

    马婆子瞧着摞成一排的被里和被面,心里又高兴又担心。高兴是因为往年浆洗房要好几天才能做完的活计今年竟然一天一夜就完成了。担心的是,老太太原本想要趁机问难半夏一番的,却没想到被她这么轻松就完成了,不知道老太太会不会因此迁怒自己。

    幸好她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太久,老太太一大早就派了个丫头过来通知半夏,让半夏尽快回松鹤堂去。

    马婆子听了小丫头的话,立即换了一副笑脸,拉着半夏把她夸了一番又恭维了一番,然后才笑眯眯地把她送出浆洗房。

    半夏并不在意马婆子前后态度的变化,她回头跟几位大娘打了个招呼,又跟青芝嫂打了一个招呼,然后收拾了东西往松鹤堂去。

    此时的松鹤堂正是热闹的时候。赶上四月初一,盛府的晚辈都要过来给老太太请安。长一辈的大老爷,二老爷,大夫人,二夫人,晚一辈的盛栯,盛榕,盛棋,盛榕,还有大房二房的几位小姐也都在。

    大老爷盛喻仁不知道是因为最近新娶了一房姨太太,还是发了什么横财,油光的大脸上满面春风,出手也阔绰许多,不止给每一位晚辈都买了一盒如意楼的八宝攒盒点心,还特意请了两个女先进府给老太太讲书消遣。

    老太太瞧着大儿子孝顺,知道没白疼他们一场,心里自然高兴,连头疼都减轻了几分,对着一众晚辈当面就夸大老爷:“你们祖父活着的时候就常说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喻仁作为家里的老大,真的是做到了这一点。

    咱们盛家如今虽然不比往日辉煌,可是比起那些后起的贵族什么崔家,周家还是有一些气度和底蕴的。你们这些晚辈只要守住咱们家的这份气度和底蕴,不要忘记祖宗的训示,总有一天,能够让咱们盛家的簪缨之耀再放光彩。”

    盛喻仁被夸得有些飘然,一张油亮的脸上红光满面。二老爷盛喻礼瞧着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不自觉地拿眼去瞧坐在末席的盛栩。

    他听薛管家说盛喻仁最近跟盛栩走得有些近,经常在凑到一起商量事情,大多数时候都是把下人们打发出去,就连薛管家都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他隐隐觉得大哥如今有钱了,大概跟盛栩有关。

    盛栩自回盛府那天就出手阔绰,不止给盛家的席面提高了档次,让当日的贵宾赞不绝口,还给老太太送了一株红珊瑚盆景,稀世罕见。

    盛栩有钱,盛喻仁就腆着脸贴上去占便宜,显然忘了当初——盛栩年纪小,应该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事,就算知道了也记不住多少。他如今刚回盛府认祖归宗,想要找个靠山也无可厚非。

    盛喻仁应该从盛栩身上占了不少便宜,要不然如今也不会过得这么滋润,连出手也阔绰起来。

    盛喻礼眼红,不停地拿眼去瞧盛栩,在心里盘算着怎么也跟他套套近乎,这么大的便宜不能只让大房占去。

    盛栩听着老太太的训话,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什么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他倒要看看在足够的诱惑之下,盛喻仁,盛喻礼,他们会不会争得头破血流反目成仇。

    他懒得看这一大家子表现什么母慈子孝的画面,拿眼去打量屋里伺候的丫鬟。半夏不在,屋里伺候的三个丫头,有两个眼神不够清正,有意无意地拿眼往少爷们身上扫。

    还有一个心不在焉。做事虽然比另外两个细心周全一些,不过,她刚才给大家上茶的时候,原本从盛栯那边开始的,她偏要绕到盛榕这里,倒让另外一个丫头钻了空子,先把茶杯送到盛栯手上。

    老太太身边这些丫头还真是有意思,不过她们都加起来也比不上半夏。

    老太太真是有眼无珠,竟然把半夏扔到浆洗房去干粗活,她大病初愈,再干这么沉重的粗活,真不知道身体吃不吃得消。

    这老太婆如此可恶,半夏跟着她不知要受多少罪,他得尽快想办法把半夏要到自己身边来才行。

    这屋里惦记半夏的却不止他一个人。盛栯也正留意到半夏不在屋里伺候,他心里也有些疑惑。昨日他就听烟墨说起半夏已经回了松鹤堂,怎么不见她在老太太跟前伺候?

    此时的半夏正在松鹤堂的后罩房,宝莲正跟她在一起。

    宝莲如今是栯少爷身边的丫鬟,虽然跟着栯少爷到了松鹤堂,却不能进屋里伺候。这是松鹤堂的规矩,也是盛府的规矩。主子到别人的屋子里,丫鬟却不必进去,都由这屋里的丫鬟伺候。

    说起来这是待客之道,其实也是防着有的丫鬟手脚不干净。

    半夏回到松鹤堂的时候刚好看到宝莲在院子里候着,宝莲也看到她,两人便一起去了后罩房。

    半夏把自己随身带的包袱放下,里面只有一身丫鬟的春衫和几件贴身的小衣裳。宝莲瞧着她简单的行李,笑着道:“这府里,从薛嬷嬷到刚留头的小丫头,能像你这么洒脱的真不多,出来进去就这么两件行李。

    知道的说你不拘小节,性子洒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没把盛府当成家随时想要离开呢!

    她的话意有所指,半夏如何听不出来,转头瞧她:“你这话什么意思?”她虽然知道宝莲对她的打算略有猜测,可是她之前从来没有点破过,宝莲这会儿跟自己说这些话,到底是讽刺自己白白折腾了一场,还是警告自己意图太过明显。

    宝莲看着她,毫不回避:“我这里倒有几件你的行李,你当初被抬到福安堂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就帮着你收了起来。

    说起来你那时候病得头脑都不清楚了,没想到随身的行李却安排的妥当,柜子里除了两件冬夏的衣衫,竟连一件多余的东西都没有。我还为此在老太太面前为你抱不平呢!问老太太平日里对你是不是太苛刻了,怎么你连一件值钱的物件都没有?”

    半夏不敢相信地等她说完,身上惊出一身冷汗。她说老太太为什么无缘无故罚她去院子里干活,原来是宝莲,她竟然向老太太透露自己的心思。

    老太太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决不允许身边的人瞒着她生出异心。她想要出府的心思就这么被捅到老太太面前,这结果还不如直接跟老太太说自己有出府的打算。

    虽然坦白承认自己有出府的想法也不一定能如愿,却不会让老太太生厌,因此疏远了自己,甚至打罚了自己。

    宝莲跟老太太说这么一番话,相当于把自己给卖了,她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半夏一直以为她和宝莲虽然不算关系紧好的朋友,最起码也是惺惺相惜,彼此都是为自己的目标努力的人。她知道宝莲对大少爷的心思,也从来没有在老太太面前提起过。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解地质问宝莲。

    宝莲见她一脸无辜,一阵冷笑。很多时候,老天就是如此不公,她如今用尽全力去争取来的东西,在半夏眼里或许一文不值,可是,半夏却不知道,她根本不用争,就已经成了自己最大的对手。

    “你若是能顺利离开盛家,咱们或许还能成为朋友,偏偏你的计划不仅漏洞百出,还因此引来大少爷的注意。你说你不想争,可是有些事情根本不是你争不争的问题——”因为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就是一种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