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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墨色的天空零星点缀着几颗零零散散星子,月亮害羞地缩在云层后面,不肯见人。

    魏府中有隐隐约约的灯光,那是守夜的人在巡逻。

    府中除了守夜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和府上下一片宁静。

    守夜的仆妇默默做一些活计打发时间,熬过这寂静无聊的长夜。

    魏府中,丫头仆从们分散住在各自服侍的主人院子,陈夫人的瑞雪堂下人们两人一间房,颇为宽松。

    菊生是夫人身边的二等丫头,十四五岁的年纪,跟大丫头杏儿住在一起。

    她正仰面朝天睡着,呼呼大睡,一侧手脚搭在床榻外面,或许是太冷了,她的小腿抖了一下,双眼猝然睁开。

    菊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醒了,双眼茫然望着门口的地方,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只觉得湿漉漉的,一片冰凉。

    下雨了?房顶漏水了?菊生立即朝着房梁望去。

    一滴冰冷的液体正好落下,啪嗒一声,落在了菊生的眉心,她不禁眨了眨眼睛,坐起身,睁大双眼仔细去看房梁。

    可惜屋中一片漆黑,她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房梁的一个大概的轮廓。

    等了许久,都没有第三滴水落下来,她索性将枕头换了一个方向,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

    就在此时,菊生蓦然发现,窗外并没有下雨,也没有雨水落在房檐上的沙沙声,那么,刚才的水滴是什么地方来的?她心中疑窦丛生。

    此时,清风吹散了乌云,月亮露出了半个身子,月光将屋子里的场景照亮。

    菊生抬头,只见房梁上悬挂着一个人,那人的脖子被一条白绫拉得老长,暗青色的舌头吐在外面,双眼暴突,正死死盯着望向自己。

    “啊……”

    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划破了夜空。

    清晨,瑞雪堂,陈夫人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丫头,脸上露出疲倦的神色。

    杏儿还好,衣冠齐整。

    菊生则是头发散乱,衣服随意套在身上,嘴里不断自言自语说着什么,语速又急又快,叫人听不清楚。

    “我昨日被菊生的叫声惊醒,菊生指着房梁上说有人上吊,可是我点了灯,什么也没发现。”

    杏儿跪倒在地,将自己昨日所见一五一十禀告给陈夫人。

    “我想是她受了风寒,病糊涂了看错,可是菊生却咬死了说房梁上有人上吊,奴婢不敢隐瞒,所以才……”

    李奶奶看了陈夫人一眼,只见陈夫人眉头微皱,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菊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当真是糊涂了,这些疯话也敢拿到夫人面前胡说。”李奶奶上前一步,做势要打杏儿。

    只见陈夫人抬手制止,她放缓了声音问到:“菊生,你昨晚看见什么了?”

    李奶奶是府中老人,自然最清楚不过这府中大事小事,见夫人这样,知道她也是疑心生暗鬼,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叹息。

    “我……我看见……”菊生受到刺激过度,吓得有些失了神志,如今见陈夫人问话,恢复些许理智。

    她道:“我看见……看见……一个吊死鬼,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就这样。”

    说着,猝然间对着陈夫人瞪大了双眼。

    菊生原本就生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灵动乖巧,此刻形容狼狈再加上没有休息好,眼下一片乌青,眼中满是血丝,这一瞪眼,显得格外可怖。

    “啊!”陈夫人原本前倾的身子连忙往后一缩。

    她着实被吓了一跳,李奶奶上前几步,甩了菊生一个耳光道:“不知死活的丫头,竟然敢吓唬太太,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菊生挨了一巴掌,身体不稳,跌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脸哭泣道:“是太太问的,我……”

    此时,她的神志似乎已经清醒了,不复刚才阴森怪异的模样。

    “罢了罢了。”陈夫人连忙摆手道:“杏儿你带着菊生去休息吧,这两天不用你们服侍了,养好了病再说。”

    陈夫人清晨受了这一顿惊吓,一上午都怏怏的,就连姚二婶带了念儿来让陈夫人看,她也很快将两人打发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菊生刚才瞪眼的模样总是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弄得她心烦意乱。

    到了晌午,魏川来了瑞雪堂,说是要陪着陈氏用午膳,见原本服侍用膳的菊生和杏儿竟然换成了青茗,顺嘴问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原本还勉强说笑几句的陈氏立即拉下了脸色。

    魏川不明所以,转头去看侍立在旁的青茗,只见青茗暗暗摇了摇头,示意魏川不要多问。

    用了午膳,陈氏早早地就回到内室午歇去了,魏川拉过青茗一问,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没想到四儿这么快就动手了,动静还这样大,见效这么快,果真是非同凡响,不过他并不想因此伤害到自己的娘亲,准备跟四儿嘱咐一番,让她见好就收。

    这样想着,魏川朝自己的书房走去,半道却被魏福截住了,他道:“韩家郎君说今天晚上在御品轩请公子小聚。”

    说罢,递上了请帖。

    魏川看吧,想着自己确实许久没单独跟几位好友相会,不好拂了韩烈的好意,于是便改道朝门外走去道:“快去准备马,不好让韩郎君久等。”

    是夜,陈夫人今日整天都是昏昏沉沉地,早早吩咐人熟悉。

    李奶奶一边为陈氏拧干手巾一边道:“夫人今日早些休息,养好精神,过些日子大公子和大人就要回来了,到时候见了夫人如此,不知道怎么心疼呢。”

    听了这话,魏夫人抿嘴莞尔。

    原来,魏准在魏川完婚之后就回京城述职去了,来回用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前些日子来信称就要到宣城了。

    而魏瑾则是在京都求学多年,此次恰好跟随父亲一同回来探望。

    “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事情太多,夫人也应该尽早找个人帮把手才是。”李奶奶又道。

    “等再过些日子,我就将事情交一部分给宋家丫头,她嫁过来也快半年了,是该学着些了。”陈夫人道,说罢低低叹了一口气。

    “川儿最小,却第一个娶亲的,于理于情都不合,我原本是想将这个家交给瑾儿的媳妇打理的。”

    魏瑾天资聪颖,自小品学兼优,年方十二岁就去了京都求学,如今天已经过了整整八年,中途只回来过两次。

    手心手背都是肉,自己虽然也是打心眼儿里疼爱,却因为难得相见,不如与小儿子那样亲密。

    嫁娶之事本该长幼有序,谁川儿竟然做出那样的事情来,陈夫人此刻只觉得自己太亏待大儿子了。

    就这样想着想着,陈夫人就进入了睡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