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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正午,春日阳光和暖,微风习习,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魏府后院中间摆上了一条供桌,三个蒲团,供桌上摆着四方宝鼎,鼎中点了三柱长香,鼎旁是瓜果点心,鸡畜鸭禽。

    蒲团上盘坐着三个道人,中间的头戴天师冠,一身紫金袍,白面黑须,看上去约莫三四十岁的模样。

    他的身后坐着一男一女,都梳着道髻,穿着灰蓝色道袍,面容清秀,气度不凡。此时也正双眼微闭,嘴里不断念着咒语。

    陈夫人坐在屋内,李奶奶、魏川和陈大夫陪着,远远看着三人。

    几个小丫头被安排在院子外,随时听候差遣。

    只见当众原本盘腿而坐的道人突然站起身,大声念着一段谁也听不懂的咒语,咒语忽高忽低,时而像唱歌,时而像念诗。

    他一边念,一边绕着供桌走起了四方步,舞着手中的桃木剑,看上去正在施展一种颇为精妙的术法,引得屋子里的人连连点头。

    这又唱又跳的道人便是李奶奶托人请来看事的先生,原本想请杜衡大夫推荐的玄清子道长,谁知扑了一个空,人早已经离去多时了。

    几番辗转,才找到这个自称玄清子道长师弟的灵山道人,李奶奶与陈夫人商议定了,重金将人请了进来。

    看到这一番排场,众人原本悬着的心也渐渐落进了胸膛。

    这样专业的阵仗,一定可以镇住那些妖邪鬼祟的。

    灵山道人唱跳得极为认真,随着阳光渐盛,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三炷香上,眼看着三炷香燃出的烟气从原本的散乱无序渐渐变得直立起来,灵山道长不由得心中一突。

    不会吧,来真的?他手舞足蹈之间抽空去看太阳,只见艳阳高照,心中顿觉安心。

    他唱跳完毕,喊一声了,“呔,妖孽哪里跑!”

    利落朝着虚空一刺,一阵狂风刮来,很好地呼应了他这最后一刺。

    正当他心头得意,想要以一个霸气的姿势收回手中剑时,原本悬在当空的太阳突然被乌云遮蔽,阴影渐渐吞没了三人。

    灵山道人心头狂跳,左右一望,只见不远处的花木阴影下突然出现了一个小人,那小人乍一看五颜六色,大头小身子,活像是一只成了精的毒蘑菇。

    就在灵山道人目光望去的时候,那大头娃娃的头旋转了三百六十度,单腿着地,如同一阵旋风一般朝灵山道人这边窜了过来。

    那大头娃娃很快到了灵山道人脚下,他吓得手忙脚乱,嘴里一边喊着一遍道:“饶命啊,饶命啊,大仙饶命。”

    那大头娃娃绕着灵山道人绕了一圈又一圈,灵山道人自己转了一圈又一圈,手舞足蹈,仿佛跳舞一般。

    最后,那娃娃停了下来,七八只五颜六色铜铃一般的眼睛望着灵山道人。

    灵山道人也停下了转圈,双眼死死盯着眼前娃娃,不是他想盯着,而是根本无法移开目光。

    只见那娃娃头顶渐渐裂开了一个周围长满尖细牙齿的大嘴,朝着灵山道人纵身一跃。

    “啊……”灵山道人感觉到自己肩膀上一阵剧痛,倒在了原地。

    两个道童早已经吓得和几个丫头缩在一旁,屋子里面的人更是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灵山道人对着空气一阵乱舞乱跳,最后倒地不起。

    四儿和王三斤躲在屋子的转角处,露出半个身子看着外面的情景,见如今这样的状况,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了,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离开了原地。

    事情发生的太快,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众人只顾着害怕,根本来不及反应。

    最后陈夫人一口气上不来,终于昏了过去。

    灵山道人次日醒来,走小门匆匆离开,魏府给出的定金都被留在了客房的桌子上,看来师徒几人一点都不想跟府里扯上半点关系。

    李奶奶坐在一旁,看着昏迷了一天一夜的陈夫人,只觉得万箭穿心,恨得不得能代她受过才好。

    魏川也是一夜没有合眼,在一旁看着自己的母亲,他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后悔,只希望自己的母亲不要出事。

    那场法师他就应该阻止母亲去看,可是又怕母亲生疑心,只能做戏做全套,将希望寄托在四儿身上。

    又过了一日,正午时分,陈夫人捂着被子发了几回汗水,总算是悠悠转醒。

    她醒来就抓着李奶奶的手不断哭泣,似乎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噩梦。

    魏川昨夜并未回到自己的院子,而是歇在了隔间,此时看着自己母亲哭成这样,正想去找四儿理论一番,只见魏福匆匆跑了进来。

    “夫人,公子,有一个和尚来了,说是能化解咱们府上的煞气。”魏福知道府里鸡犬不宁,也跟着焦灼,此时得了这样的信,以最快的速度前来禀报。

    陈大夫皱眉道:“自己上门,莫不是什么骗子吧?想来讹钱?”

    堂妹看了前日里那些师徒的表演,病情反而加重了,陈岳心中觉得,不能再让陈氏受这些江湖骗子的惊吓。

    “如今事情已经这样,让他试试何妨?”魏川连忙道。

    陈夫人此时早已经止住了哭泣,看着屋子里这么多人,感到不好意思,她如今都年过三四旬了,竟然还当着小辈的面露怯,当真不该。

    “让他进来,听听他说什么。”陈夫人道。

    进来的是一位年约二十出头的和尚,一身玄色僧衣,手上持着一串念珠,唇红齿白,面容俊秀,怎么看都不是得道高僧的模样。

    “小僧明觉,是带师父传话来的。”和尚笑道,这一笑宛如春风拂面,叫人顿生好感。

    听到是代师父传话,众人都微微松了一口气,也对眼前人多了几分信任。

    原来,这明觉的师父就是玄光寺的慧慈方丈,慧慈前一段时间得到佛陀昭示,心有所感,令明觉来魏府传达。

    魏福所在的地方有煞气环绕,一般道法无法清除,虽能够保护主家荣耀一时,却厉鬼出没,有家族倾覆的风险,唯一化解的方法就是令一位公子出家,在佛前潜心修行供奉。

    听到这话,陈夫人哪里肯同意,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用手指着那和尚道:“你……满口胡沁,快将他打出去。”

    明觉也不多留,说完之后鞠了一躬,转身便离开。

    陈夫人只觉得头晕目眩,病情似乎又加重了几分,她躺在床上喘息着,心头对方才的和尚满是怨念,竟然说出要让她的小儿子出家的话来,简直是驴头不对马嘴,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江湖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