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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长久以来,听多了否定。

    当

    “陆先生相信邹某所言?”

    陆尘然点了点头,拿起矮案上的那枚丹药,笑容温醇:

    “不知先生的这枚丹药怎么卖?”

    邹言看着眼前的男子,虽然并不知晓其身份,但他平生行事向来洒脱,与那些为了迎合功名利禄而迎合奉行,规规矩矩,低三下四的儒生性子大为不同。

    一向只讲究个眼缘二字,如今得了这位陆先生的认可,最起码心中畅通,遂随和的笑道:

    “陆先生若是喜欢,就送予先生了。”

    “无功不受禄,邹先生还是出个价吧。”

    邹言随意道:

    “那就一文钱吧。”

    就在这时候,铺子的门被推开,一位壮汉走向李堂主,抱拳一礼道:

    “堂主,您要的通往稷山的船已经备好了。”

    李堂主瞧着那位陆先生同邹言聊得正欢,一时间也拿捏不准这位陆先生的喜好,心中暗暗猜测着,莫非这位剑道高人是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的?

    看来,以后自己是要对这姓邹的儒生客气一点了。

    他走上前,一脸笑眯眯的拱手一礼:

    “陆先生,船已经备好了。”

    “先生自北方来,必然酒量不俗,江南水酒,清淡醇香,我剑宗自为先生备下薄酒,接风洗尘.”

    陆尘然起身冲着李堂主客气一笑道:

    “李堂主太客气了,陆某还有家眷尚未安置,今日匆忙就不劳烦了,你我二人改日再叙。”

    李堂主只得点头,招呼了一下那位壮汉,吩咐了一番后,继续道:

    “那陆先生今日且去歇息,明日务必前来,也让我剑宗好生招待先生一番,以谢过先生对我剑宗弟子的救命之恩。”

    陆尘然听这李堂主这么说,倒也不太好推辞。

    虽然在狐山打坐了十余年,可在蓝星时,也知晓人情世故,这种应酬本就是相给面子的事,你要是不去,给人家省了钱,人家心里还肯定不乐意。

    他只好含笑道:

    “既如此,那就劳动李堂主了”。

    随后,陆尘然又自怀中摸出了一文大钱递到了邹言的手中,一脸认真的开口道:

    “陆某初到上京,对此地亦是不熟悉。”

    “邹先生若是还有这种丹药的话,可以去稷山寻陆某,陆某乐意同先生探讨一二.”

    邹言自是乐意的。

    他平日里就好走动,如今多了一个欣赏自己之人,虽可能并不能帮助自己什么,但权当个知心好友,也不失为一件雅事:

    “邹某日后自会拜访先生。”

    “陆先生,邹某就先告辞了。”

    陆尘然笑着点了点头:

    “邹先生再会。”

    说话间,那名壮汉已经将陆尘然的行囊送往行辕。

    想要去往稷山,还需坐马车行个五六里路,继而换乘小船行驶个十余里的水路。

    约莫过了有一个时辰,小船停了下来。

    人至柳下,船止溪前。

    经得一路烟涤水洗,陆尘然呼吸着湿润的空气,一路以来的颓态俱去,循着山路走了一小段后,陆尘然打量着眼前郁郁葱葱的山岭,中有一条弯曲小道盘旋而上,道路则是杂草丛生。

    ‘这李堂主所选的住处倒是甚合心意。’

    山林清幽,因为临着一条江水而有些湿寒。

    只是在这山间的小路上行驶了一会儿,鞋履下就沾满了泥土。

    “陆先生,到了!”

    李堂主指着不远处的一座雅致的小院,开口笑道:

    “不知陆先生对在下这安排,还满意吗?”

    金陵城里,能这么短的时间就找到这么合适的门面房舍,除了峨眉剑宗,也没有几个宗门能办到。

    陆尘然自然说不出其他的话语,只是点头称谢。

    “陆先生,还请——”

    李堂主领着几人在这院子中游览了一圈,到也不算大,也没有什么繁琐华丽的装饰,简简单单,一片素雅。

    这间房子正处在稷山的山脚下,紧挨着不远处的不咸山,周遭尽是绵延青障,若是用心眼观望,视野极好,颇是聚风汇水。

    “大先生,好漂亮啊!”

    小安一脸欢喜道。

    李堂主琢磨着这小女孩的身份,又瞧了瞧牵着小安手的那位女子,一时半会儿也拿捏不准这二人的身份:

    “害!没有这样的院子,又哪里能配得上陆先生.还有这位小姐的容貌?”

    江湖人最擅察言观色,平生拍惯了无数的马屁。

    “陆兄,这几日我能来找你吗?”

    钿落凑了过来,眨巴着眼睛。

    “自然。”

    “陆兄准备在上京呆到什么时候?”

    “不一定呢,但,怎么也要年后了。”

    “那正好!陆兄,我还要和宗门的长辈汇报一下近况,就不多呆了,告辞。”

    “再会。”

    随后李堂主又是同陆尘然介绍了一下应该如何出行,顺便提醒了一下陆尘然,切莫忘记了明日的赴宴后,就带着钿落告别离去。

    陆尘然打量着眼前的院子,随后便坐在了院子中的小亭子中,默默地发着呆。

    来到大周快要二十年了。

    说起来,无论是在蓝星还是大周,这还是

    心中略有几分感慨,有了自己的住所,可以随自己的想法,一种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睡哪?”

    织杼轻轻开口道。

    “就在那边吧。”

    陆尘然指了指临着江水的一处小房子,鲛人一般都是喜阴凉,想来应该最适合她的。

    怀中的雪狐打量了一会儿这间房子,随后从他的怀中跳了出来,狡黠的狐眸略微思索,便是吐出了一道气息,弥散在了天际间。

    陆尘然一路所携带的东西并不多,将蛾翼袱中的东西一股脑的倒在了房间的桌椅上后,便是走出了房间。

    盘膝的坐在亭子中,术法施展下,便有一股浓浓雾气蔓延在了院落之中。

    凝雾小术还不熟练,更别说腾云驾雾了。

    如今仙人讲道时间在即,是需要将自身的术法重新练习一遍,若是有幸能得仙人赏识,收为弟子,那前途可谓是一片通明。

    织杼默默地站在一旁,手中持着毛巾。

    雪狐有些无聊的望着打坐的陆尘然,心中不断地嘟囔着:

    ‘那只狐狸怎么还不来?’

    ‘都已经将位置通知她了,还这么磨磨蹭蹭的。’

    殊不知,此时的稷山脚下,一名女子正不断变换着身上的衣衫,默默地坐在一块儿石头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期待已久的久别重逢,可是不知为何,在将要见到然儿的那一刻,心中多了几分彷徨,容颜中颇见憔悴之意。

    一遍又一遍的演练着月拂教给自己的说辞,可是她总是不擅撒谎的。

    终于,这名女子好似放下了心中的纠结,抿着唇,眸间的神色似坚定了几分,一步一步地朝着那处院落走了过去。

    以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轻扣着门扉。

    ‘砰砰砰——’

    敲门声,瞬间将院落中的雪狐惊了起来。

    随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以为她不准备来了呢。

    织杼微微蹙了蹙眉头,望着正在凝练云彩的陆尘然,正欲同此前一般,拒绝来访的客人,却不曾想正在同大猫嬉戏的小安已经抢先一步。

    小安蹦蹦跳跳的上前,伸手打开了院落的大门,望着突然出现的女子。

    天上的云雾不断地变幻着,层层叠叠向远处的江水席卷而去,凝出了万里。

    赤红色的夕光染尽草堂,亦将女子的身影浸透,只见那夕阳横斜在烟柳之外。

    小安望着突然出现的阿姨,疑惑地开口道:

    “大先生正在吐雾,姨姨找谁?”

    以素的温柔地摸了摸眼前的小童,随后轻轻道:

    “旅途疲惫,想要讨一碗水喝。”

    “哦,这样啊,小安去叫大先生。”

    说罢,便是走进内院中,望着漂浮在天上凝神静气的陆尘然。

    正欲开口时,织杼却是伸手捂住了小安的嘴巴,轻轻道:

    “勿出声。”

    此值腾云之术修炼的关键。

    若是在此刻惊扰了他,术法出现了差错,自天空跌落,怕是会摔得不轻。

    恰逢此时,天空中布起了乌云,眼看又是一场雨水落下,空中多了一股湿意。

    陆尘然凝神静气,端坐在祥云之上。

    这一次,祥云将他的身子拖的很高,术法地凝练,让他身下的这朵祥云逐渐地细密了起来,不断地充实。

    他驾驶着祥云小心地环绕在院落之中,自天上,悠悠畅快飘动着。

    陆尘然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微笑,此间天地,尽敛于眼底成一点,霎那间星辉璀璨,他一手托着天际间的云彩,长发在空中舞动着,心中无限畅快之意,似乎下一刻就要驾云升空而去。

    门口处,静静站着的以素望着此刻正在云团中起伏的陆尘然。

    凝云腾雾,她只需要心神一动,就会有这样的效果,只是此刻,心头之中,却又一种难以言语的感慨。

    这个自小被她在狐山养大的男孩儿,似乎天生就应该端坐在云端凝视着大地。

    “然儿.”

    她轻轻道。

    话语声之低,近乎微不可闻。

    可是这一声轻喃,仍然清晰的传到了陆尘然的耳畔,他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就这么循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竹篱笆的院墙,淡青色地石板路。

    种植在篱笆墙前的两株寒梅,就像亘古存在的静寂。

    着素衣淡衫的女子,双手拢于小腹前,提着一只小小的包裹,娴静温和的站在门扉前,秀色,衣袖,草堂。

    宛若唐诗凝练含蓄,亦如宋词清雅幽远,古色的风景有了她,自翩翩而过,仿佛都沾染了她的温柔,融入此间,映入画卷。

    那种成熟的风韵气质是需要漫长的岁月方可熏陶而就的,宛若一杯醇浓的酒,娴静优雅之余,却又多了几分诱人。

    脸颊上,未着脂粉素面朝天,可是望向他的双眸之中,却是满含着迷蒙,几乎要望穿此间的烟雨,望极天涯。

    “素姨.”

    明明姨娘一直都在身边,但这一刻,纵使已经做好了见她的心理准备,当这个让他日思夜想的女子真正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一瞬间的冲击,却早已经让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身下的云彩散了。

    这一次,亦是不知他有意而为之,还是术法自消散的缘故。

    陆尘然就这么从天际间掉落了下来。

    他的心中清楚,姨娘是一定会接住他的。

    一抹温软贴着他的身体,鼻尖萦绕着那股思念依旧的淡淡幽香,躺在她窈窕的身子中,默默地感受着她的体温。

    那一袭淡衫轻薄,触碰之间只若无物,纤细的胳膊托着他的身子,那双温柔地眸子之中,饱含着思念,自浮出几分秋水,染在这雨雾朦胧。

    说不出是思念的多还是诱惑的多。

    以素缓缓地将他放了下来,眼眶红了些许,面色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伸手去抚摸着他的脸颊,轻轻道:

    “然儿.”

    陆尘然伸手握住了那只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握的很紧。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时分,夕阳西斜,天色染红,天空中残留些许五彩祥云。

    以素的眼神略带着几分恍忽,从这个角度看他,和狐狸的角度的确是有些不一样的呢。

    “姨娘,伱怎么会在这儿?”

    “啊——”

    以素的唇动了动,而后面色上自是生出了一片绯红之意,感受着他炽热的鼻息,不着痕迹的将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轻轻道:

    “我,我也不知道”

    她别过头去,不去看他。

    “嘤——”

    雪狐迈着狐步,袅袅的走了过来,狭长的眸子瞪着以素。

    以素收敛了情绪,深吸了一口气,按部就班的背着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一脸认真的看着他,开口道:

    “自从狐山下来后,走着走着,就进入了一片大雾中。”

    “.就到这儿了。”

    似乎是怕他看出了异样,以素连忙是补充了一嘴:

    “然儿,你.是怎么在这儿的?”

    陆尘然:“.”

    原以为她会编一个很像那一回事儿的理由,可这么简单.真的是在糊弄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