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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满仓找上薛念的理由非常简单。

    因为那个抢走周满仓妹妹的二世祖正是禁军的人,正所谓一物降一物,这些人别管私下里多横,在薛念面前也绝对不敢炸刺儿。

    自从薛念成了统治,那些人在家里怎么着他不管,但只要来禁军当值,那就必须守他定下的规矩。

    最后薛念帮他把妹妹救了出来,还给了不少钱让他请大夫给老爹治病。至于那个纨绔子弟,为了不让周满仓一家被对方家里记恨,薛念当下并没有对对方做出什么处置,而是坐视对方与另外一个纨绔子弟争风吃醋,任由对方被打断了一条腿。

    当然后来这些事儿薛念并没有跟沈燃细说,也不可能把这些心思对沈燃和盘突出,他只是言简意赅的道:“自此我知道周满仓家中困难,就时常送些银钱过去,也许诺如果遇到什么难以解决之事可以过来找我。”

    沈燃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薛念道:“自然是凑钱给那些土匪送过去。”

    沈燃扬眉道:“你真打算交赎金?”

    人的胃口和欲望总是无止境的,先不说百两金也不是个小数目,而且若有了这一次,知道周满仓有钱,或者有人愿意给他出钱,那说不定下回就会是千两金,万两金。甚至稍微有个缺钱的时候都要来敲笔竹杠。

    薛念自然明白沈燃在想什么:“那些土匪也都不是傻子,他们不见兔子不撒鹰,守在林子里的都是小喽啰,只有看到钱才会真的带着人质下来谈,而且盛京附近毕竟有禁军把守,土匪都不会是太大规模的,小规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规模太大怕闹到你跟前去,自然就会派人去围剿,百两金应该足够引来大鱼了。”

    沈燃当然也能明白薛念的意思。

    土匪大都躲在易守难攻的深山,除非他们自己愿意出来,否则围剿也不容易,朝廷官员又大多不作为,只要皇帝不计较,抢点东西而已,也没有抢到自家身上,谁耐烦多管这个闲事,导致城外荒凉地小股土匪不少。

    薛念没有兵权,但以沈燃的身份当然可以下旨派兵围剿,可一来此举耗时耗力,绝非一时之功,二来土匪被追的急了,肯定狗急跳墙让周满仓做了刀下亡魂。

    如此非但不是救人,反而成了害人,还不如先拿钱,摸清对方藏匿地点,然后再见机行事。

    沈燃道:“可你难道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吗?”

    薛念道:“比如呢?”

    沈燃道:“会去当土匪的,自然都是走投无路的穷苦人,他们应该很明白周满仓的家境,提出这么高的赎金,要么就是根本没想放人,要么就是不太清楚大周百姓的生活状况。”

    薛念没什么笑意的勾了勾唇:“就好像是……何不食肉糜?”

    沈燃笑了笑:“薛子期,朕是在跟你说正事。”

    “臣也是在与陛下说正事。”

    ”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薛念微微侧了侧头,缓缓道:“正因为事有蹊跷之处,所以臣才请陛下安坐高台,不要参与。可陛下却总是信不过臣一片赤胆忠心。”

    沈燃淡淡道:“朕是信得过子期的本事,更相信,无论何时,你都会以命相互,保朕无虞,这才是你对朕的赤胆忠心,是不是,子期?”

    薛念:“……”

    须臾的沉寂后,薛念缓缓笑了一声。他道:“当然,但凡臣还有一口气在,定当以性命护陛下周全。”

    “那不就行了。”

    沈燃侧过头看着他,神情玩味。

    “有子期这句话,朕自可高枕无忧了。”

    “至于赎金……”

    沈燃笑道:“赎金自然不能让子期破费,朕替你出了。”

    …………

    为防打草惊蛇,除了自己和沈燃之外,薛念一共就只带上了六个人,其中一个是之前那个负责送信的家丁,其余则全都是将军府的亲兵。

    那个送信的家丁一眼看见沈燃,当即就是一愣:“少将军,咱们这可是去和土匪交涉,你带上这位公子一起,不太好吧。”

    究竟哪里不好他没说,但眼神里流露出的情绪非常分明。

    过分好看就会给人柔弱的印象,他觉得沈燃是个累赘。

    沈燃站在旁边没说话。

    世人总爱以貌取人,不知他身份之前,嘲笑他“龙章凤姿”,看不起他的人不在少数。

    以往他生气,可如今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薛念伸手拍了拍那个家丁的肩,语重心长道:“王严啊,少将军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以貌取人最是愚蠢,这位公子别看长得俊,其实可是连你家少将军也要甘拜下风。”

    王严张大嘴“啊”了一声,神色间显然依旧不信,但因是薛念亲口所说,还是愣愣的点了点头。

    薛念又淡淡道:“去给七爷道个歉。”

    当着这么多人,自然不能再叫“陛下”,但也不能直呼其名,沈燃当年是七皇子,薛念也没有费力给他改一个假名出来,直接叫成“七爷”。

    不过此言一出,王严猛地抬头,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之色。

    薛念虽然是少将军,但却从来不摆少将军的架子,跟府里的家丁和亲卫全都能打成一片,所以这些家丁和亲卫们跟他也不拘束,基本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偶尔甚至还会揶揄打趣他。

    他也从来都不生气。

    更别提一本正经的要求道歉了。

    然而薛念没架子,可不等于他没威严,毕竟他身份本事摆在这。

    论身份,他是将军之子。

    论本事,他也一骑绝尘,甩其他人十万八千里。

    见薛念发话,王严顿时不敢再多说什么,蔫头耷脑的给沈燃道歉——

    “七爷,都是小的不长眼。”

    沈燃笑着摆了摆手,完全没有任何计较的意思:“小事而已。”

    其实沈燃觉得,倘若不是知晓上辈子薛念的所为所为,那他此时的姿态还是十分具有迷惑性的,至少他这样桀骜不驯的人,也是真能放下身段,十分自然的把自己摆在“臣”的位置上。

    当下几人先到周满仓家去。

    路上,沈燃似笑非笑瞧着薛念,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实在难得见子期有这般严厉的时候,怎么,这是真心要为朕出头,还是怕朕心情不好杀人?”

    薛念道:“陛下是明君,自然不知者不怪,臣有什么可怕,可看不起人就是不该,不该就要道歉,否则今日陛下不怪罪,来日得罪哪位贵人,到时候还不是要臣来替他收拾烂摊子。”

    沈燃以往总嫌弃武将肚子里没有墨水,说话也直来直去,时常让人不爱听。如今骤然碰上薛念这么个异类,才觉得真厉害。

    武将的惊人战力配上文人肚子里九曲十八弯的弯弯绕绕,难怪上辈子他可以绝处逢生退了敌军。

    薛念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沈燃一笑置之,未再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