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盛，在这里替宁远卫的一众将士们谢过石夫长。”
听到石胜这番话，纵然是李明盛这样常年驻守军营的汉子，一时间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他当然知道拿军粮去换这些东西，是犯了多大的错误。
原本李明盛仅仅是希望能够得到石胜的谅解，不要将这件事情捅到将军们那里去，给宁远卫的兄弟们留一条活路。
没想到石胜居然直接出手相助，这让他如何能够不感激？
“不必如此，都是应该做的。”
“大明的将士们，不该受这样的委屈。”
石胜拍了拍李明盛的肩膀，神色中尽是郑重。
他明显能够感受到，周围那些士兵们望着自己的面色一时间都变了不少。
从原本的略带几分敌意，到后来的惭愧感激。
别说是石胜了，就连那麾下的五千骑兵们，都额外得到了不少的友好。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此时的定州正在经历着何等惨无人道的屠杀。
“四哥，就单单放任朵颜三卫前去攻打定州城真的够吗？”
永平府中，朱权皱着眉头开口问道，心中多多少少带着些许担忧。
自从跟着朱棣北平府，他的确是享受了一把和朱棣平起平坐的滋味。
但在具体的军权和指挥战斗上，自己却是没有丝毫的话语权。
换句话说，这细细一品，这日子过的好像和当初被软禁在大宁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朵颜三卫足足三万蒙古将士，怎么会不够？”
“更何况我要的也不是让他们直接攻下定州城，只是让他们在定州城周围骚扰一番罢了。”
“是时候给他们瞧瞧看，咱们这些藩王也不是好惹的软柿子。”
似乎是听出来了朱权言语中的担忧，朱棣微微一笑开口说道，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势在必得。
他已经仔细评估过朵颜三卫的战斗力了，这三万的蒙古将士到了战场上，打五万大明士兵还是没问题的。
而这次单独将朵颜三卫派出去打骚扰战，也是切实的考察一下他们的能力。
要知道……当初他拉拢朵颜三卫的时候，可是许诺过将大宁府给他们的。
虽然朱权并不知道此事，但想要从自己手中分走疆土，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做的。
此次若是成功回来，自己并不介意给他们一点甜头尝尝。
但若是失败了……这群蒙古士兵死在定真府也不关他的事儿。
随着朱棣一番话的落下，朱权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突然走进来的朱高炽所打断。
“父王，十七叔。”
“今儿个可是新兵第一次训练的日子，要不要一起去训训话？”
朱高炽恰到好处的到来，使得朱权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你来的正好。”
“既然是新兵训练，自然是要让你十七叔去立威一番的。”
“十七弟，炽儿这小子一直负责的都是北平府的防御工作，你在大宁也是如此，说不定你们还能交流一番心得呢。”
朱棣给朱高炽使了个眼色，父子俩顿时心领神会。
“的确如此，十七叔初来北平，应该对这边的军事还不熟悉吧？”
“若是有空，侄儿也能带你四处转转。”
听到朱高炽这话，朱权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心动。
犹豫再三还是应了下来，随即便跟着朱高炽离去。
看着朱权离去的背影，朱棣不禁眯起了双眼，心中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
“对于宁王殿下，殿下您可有什么打算？”
只见姚广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一旁，端起茶盏故作平淡的开口问道。
虽然当初将朱权一并接来北平也是他的主意，但看着小心思越来越多的朱权，就连他都不由得有些许头大。
看样子，这家伙是真的有些拎不清自己的地位。
“不急，再等等看。”
“说起来朱权也是我的血亲弟弟，怎能做出手足相残这等令天下人戳脊梁骨的事情？”
“更何况，现在从大宁府带来的那批军队，还是要靠着他调动的，否则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等到……他什么时候坐不住了，有了把柄才是咱们动手的时候。”
朱棣摩挲着手中的扳指，眼神中流露出几分隐晦不明的神色。
在他的眼里，朱权最大的作用无疑是可以让他名正言顺的调动军队罢了。
所谓的平分天下，都是暂且拿来搪塞这家伙的话语。
怎么会有人愿意将到手的江山拱手让人？
听到朱棣这番话，姚广孝也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现在也就看朵颜三卫的发挥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群家伙骨子里流的血，可本身就带着些许狠毒的。”
正如同姚广孝所言，朵颜三卫并没有丝毫手下留情。
仅仅三万将士，夜间连破三城，哀嚎遍野，血流成河。
“快逃！快藏起来！那群野人来了！”
“爹——我要找我爹——”
“放开我的孩子！”
放眼望去整个城池，此时已经成了炼狱。
朵颜三卫的士兵们一旦破城，见到男子和老人便直接砍下脑袋丢在路旁。
至于妇女和小孩，则是被他们猖狂的笑着拖入了街道两侧的屋子中。
听着一声声惨叫和凄厉的哭喊，为首的兀鲁思穆尔却是没有丝毫心软。
他挥舞起手中的长刀，犹如从地底爬出来的恶魔，目光扫过凡是活口，一个也不放过。
“首领！都杀得差不多了，值钱的东西也都抢走了！”
等到大部分士兵们都搜刮了个盆满钵满，兀鲁思穆尔这才大手一挥高声喊道：“走！去下一个城池！”
“今日咱们便要让那大明百姓们瞧瞧，什么叫做真正的勇士！”
兀鲁思穆尔满脸的傲气，调转马头直奔下一个城池。
此时在他的眼中，这残破城池中的妇女幼女便尽数都是他们的战利品。
等到回程时，再将这些妇女全都掳回去，壮大他们的部落。
虽然大明人的体质羸弱了些，但想必有他们蒙古汉子的强壮血脉，定然不成问题！
一天一夜的时间，定州城附近的那些城池和村庄便全部遭到了朵颜三卫的洗劫。
当消息传到各地方时，已经是来不及救援。
“什么？！”
“那群蒙古兵……居然做出如此残暴之事？”
耿炳文面色惨白的看着传令兵传来的消息，整个人只觉得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他万万没有想到，时至今日居然还有屠城这般惨无人道的事情发生。
“元帅！士可忍孰不可忍！”
“朱棣此次出兵，已然是有违天和！”
“还请下令，率兵反击啊！”
看着两侧义愤填膺的申请出战的将军们，耿炳文咬了咬牙，重重的点了点头。
三万蒙古兵的实力不容小觑，自己必须得掂量一番，如何派兵才是最好的法子。
由于消息的重大，北平府周围凡是朝廷军的军营，都收到了相关的消息。
一时间不由得人人自危，所有大明军营都在担心下一个就是自己遭殃。
不是他们怕打仗，而是三万蒙古兵……他们这些小军营对上，绝对也只有死路一条。
次日一早，看着精神焕发整装上路的石胜等人，李明盛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石夫长这就要离开了吗？兄弟们可否需要再修整一日？”
“不必了，我们还着急赶路。”
石胜摆了摆手，话音刚落便见到一个传令兵骑着马飞被入军营。
那传令兵踉踉跄跄的从马上翻了下来，气喘吁吁的奔向李明盛：“急……急报！”
看着传令兵如此模样，李明盛顿时正色了起来。
他接过信件，仅仅是读了两行，便面色惨白。
石胜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随即开口询问道。
“发生什么事情了？”
“反贼朱棣派出三万朵颜三卫南下，一天一夜的时间，屠了三座城池……”
“……”
李明盛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他的大脑一时间甚至无法消化掉如此离谱的消息。
屠城？这意味着什么?
凡是男丁尽数被杀，妇女们也会被掳走，就连孩童们都难逃一劫。
放眼古往今来的战场上，就算是有着血海深仇的死敌，往往也都会遵守最基本的道德规范。
但是朱棣这番行径……这不是让天下人指着骂吗！
随着李明盛话音的落下，石胜的面色也彻底黑了下来，眼底闪过掩盖不住的杀意与怒火。
他当然知道，这短短的几句话意味着什么。
一时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场景从他眼前闪过。
“好好好，他朱棣当真是好算计。”
石胜深呼一口气，咬牙切齿的开口说道。
朱棣此次甚至特地只派出了朵颜三卫，明摆着是要置身事外。
朵颜三卫屠了城，那是他们蒙古兵做的事情。
朱棣随时都可以将罪责推到蒙古兵的身上，拿着他们当了枪使，最后再补上一刀。
原本自己还以为朱棣真的是什么正直清明的大明一帝，没想到居然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兄弟们！出发！”
“目标朵颜三卫，端了他娘的老家！”
石胜翻身上马，他已经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意，握着长枪的手甚至都在微微颤抖。
要知道，那些可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他们皇室子弟的战争，又和这些平民百姓有什么关系呢？
想起自从入伍后，一个个兄弟死在自己的眼前，石胜的心中便有种喷涌而出的情绪。
现在唯一能够缓解的他情绪的行径，只有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