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广孝皱着眉头细细思索着,随即面色突然一僵,猛地抬头目光灼灼的望向石胜的方向。
“朵颜卫、泰宁卫、福余卫……”
“咱们只知道是朝廷的兵马突袭了朵颜三卫的老巢,但却没有多想。”
“是怎样的一支队伍才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深入草原,连屠三个部落。”
“甚至直接导致了当初咱们派朵颜三卫南下攻城的计划破裂,还恶化了和鞑靼部落的关系。”
“如果将这一切都联系起来的话,事情反倒明朗了不少。”
姚广孝深呼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眼底闪过几分隐晦不明的神色。
若是一切真的如同他所想的那般的话,他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对待石胜。
猛将的确是猛将,而且完全可以说是万里挑一的好苗子。
若是能够拉拢到朱棣麾下,恐怕仅有他一人率领的队伍,便可以将李景隆的军队打的落花流水,甚至直接剑指京师。
但是偏偏这小子给自己等人的计划添了这么多麻烦,不给他点教训,又有些不甘心。
随着姚广孝一番话的落下,朱棣也沉默了下来。
他紧紧地握住了双拳,眉头微皱,似乎是在思索什么一般。
如此盘算下来,姚广孝的猜测的确合理。
从那小子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是率领两千骑兵救走了顾成。
随后又经过一番休整,增兵五千奔赴草原屠了朵颜三卫的三个部落。
现如今又带领着队伍来到了北平城下,其想要做些什么,已经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了。
当然,最令朱棣在意的事情是,这小子似乎从头到尾,就没有打过一场败仗。
“殿下,咱们……该如何处理他?”
看着朱棣沉默了半晌的模样,姚广孝皱起眉头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
他心中对于石胜的态度是复杂的,想必朱棣也是如此。
恨意又带着欣赏,颇有几分英雄之间的惺惺相惜。
按照朱棣的性子,只怕不会将其直接歼灭。
但留着活口的话,又像是放虎归山。
“本王亲自去会会他。”
朱棣沉吟片刻,微微颔首开口说道,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翻身上马。
若是这小子真的如同自己猜测的那般……留与不留,全看这一战。
…………
…………
朱棣和姚广孝在后方摇摆不定,前方的战事却丝毫没有停歇。
石胜晃了晃有些酸胀的手腕,已经不知道屠了多少敌军。
他只知道此时自己的身后,已然变成了一条血路。
“夫长!敌军又来了一波支援!”
听到身后亲兵的喊声,石胜定了定神,目光灼灼的朝着前方望去。
只见敌军的步兵纷纷在朝着两侧退去,随之而来的则是上万奔腾的骑兵。
石胜紧紧的拽住手中的缰绳,微微眯起双眼打量着对方的领头人。
颧骨突出,鼻梁不高,褐色的眼睛。
最重要的是和中原人相比,至少壮了一大圈的身形,让石胜瞬间猜出来了对方的身份。
“哼,朱棣倒是有意思。”
石胜咧嘴一笑,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
朱棣这家伙,对外说着朵颜三卫是临时工,在屠城事发后便直接与其划清了距离。
甚至扬言杀的杀,罚的罚,全都赶出了北平府。
但实际上呢?却是让其乔装打扮一番,剃掉胡子,丢掉帽子,换上中原人的服饰继续生活在北平府。
这是何等的荒谬!
石胜不管当初屠城的命令是朱棣下达的,还是朵颜三卫的个人意愿,结果是他无法接受的。
“像你们这种败类……就该死。”
石胜怒极反笑,嘴中喃喃道,神色中是说不出的癫狂。
在石胜打量着对方的同时,兀鲁思穆尔也在端详着石胜。
区区一个瘦小的南方士兵,还用得着让他们出马?
自己等人踏踏马蹄就能将其踩死!
兀鲁思穆尔冷笑一声,刚准备挥舞手中的长刀奔去,却听到了石胜漫不经心的声音。
“你家是哪里的?”
“朵颜卫?泰宁卫?还是福余卫?”
“我记得屠泰宁卫的时候,有个小杂种格外的莽撞。”
“看我砍了他朋友的脑袋,便挥舞着长刀朝我砍来。”
“你猜结果怎么着?”
“我瞧他勇猛,倒也算是你们部落的勇士,就将他的尸首摆在了京观的最高处。”
“说起来,那小子跟你还长得有几分相似呢。”
只见石胜笑眯眯的开口说道,一副和熙的模样。
若是不看他身上沾染的鲜血和脸上的伤疤,说他是哪家的公子哥都不为过。
然而随着石胜一番话的落下,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兀鲁思穆尔顿时面色一僵,眼底流露出几分难以置信。
一瞬间,仿佛整个喧闹的战场都寂静了几秒钟。
随之过后的,则是冲天的恨意。
“你……是你杀了我儿……”
兀鲁思穆尔双目赤红的瞪着石胜,就连握着马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看着眼前笑的温和的少年,兀鲁思穆尔却恨不得将其剥皮抽筋,丢进油锅也毫不为过。
他没有想到,自己将仇恨埋在心底,苦苦追寻了这么长时间的仇人,此时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呦?还真是你儿子啊?”
“一个小杂种罢了,杀了也就杀了。”
“这么大的火气做什么?”
看着兀鲁思穆尔暴怒的模样,石胜的语气反倒轻松了不少。
他还真的没有想到,自己随口说说的话,居然真的说到了点子上。
石胜并不为自己枪下的亡魂感到惋惜,他所杀之人皆是有理有据。
若不是兀鲁思穆尔率先带着朵颜三卫南下屠城,他也想不出这种屠人部落的法子。
兀鲁思穆尔愈发悲怒,石胜心中越觉得好笑。
“现在知道丧亲之痛有多么无法忍受了?”
“当初屠城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你的儿子是儿子,其他人的儿子就不是儿子了吗!”
“那三个部落之所以会被屠杀殆尽,都是因为你。”
“我们中原有句话叫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