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这么一吼，季慕白也收敛了些。
他在榻边站了会儿，而后突然低声正色开口：“你真打算在这里乖乖受罚吗？”
已经记起来自己身上脏得不行的季芫姩觉得有些膈应，只能睁眼从榻上坐了起来。
她看着还不死心的季慕白，无奈地指了指铁门外，同他道：
“外面那些府兵什么实力你也是知道的，既然父王让他们来看着我们，就是铁了心要关着我们，别白费力气了。”
平南王又不是傻子，被他们跑了一次还能再放任他们第二次？
这次不但把他们关进了只有一个铁门的禁闭室，还出动了府兵看着他们。
跑，怎么跑？
季慕白也看了眼那些府兵，这些人都是从前随着平南王征战沙场的部下，他自然知道季芫姩说的对，只是有些挫败地垂下了头，“那怎么办啊？”
“闭眼，睡觉！”季芫姩干脆地给出答案，人就又躺了下去。
总归是没有办法的，不如对自己好点，赶紧休息。
季芫姩是不喜欢脏兮兮地躺床上，但坐起来后她发现自己根本坐不住，身体是完全累到虚脱的状态，脑子也转不动，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这么一躺下，她几乎是立刻就昏睡了过去，后面季慕白又说了什么她也都听不到了……
——
平南王府书房
平南王在处理完季芫姩和季慕白的事，稍稍安慰了季瑶两句，让人将季瑶送回她的院子后便打发了其他下人，独自一人去了外院的书房。
进入书房，他立刻将门合上，转身就见正立于桌前的那道玄色金丝锦袍的清冷身影。
平南王立时便右手抱拳，左手成掌，垂头恭敬地朝里作揖行礼：“参见陛下。”
语气中的严肃恭敬比方才在泠隐楼时更甚。
听到他行礼的声音，那道颀长的身影这才微动，转身看过来。
那人剑眉朗目，神情疏淡，周身气势慑人，看人时那疏离冷凌的目光像是睥睨众生的神只，让人不敢冒犯。
看到平南王，他这才眸色微动，淡淡道：“不必多礼。”
平南王这才直起身子，同司凌亓身旁的寒越对视了一眼，似乎是问问寒越司凌亓这是怎么了。
但寒越却在接触到他的目光之后垂下眼帘，躲开了。
平南王正疑惑，那边的司凌亓已经绕过那张宽大的书案，在桌后的那张官帽椅上落座。
瞥见平南王和寒越之间的眼神交流，司凌亓一手撑在座椅扶手上，神情慵懒随性地看向平南王，语气玩味地道：“怎么？师父这是有何疑虑？”
听到司凌亓这么称呼自己，平南王面色一沉，顿时严肃了起来，语气更是慎重，带了几分责备：“陛下！”
司凌亓这回倒是轻松的多，甚至还玩笑道：“外界可都传闻平南王手握我大晟八成兵力，是名副其实的摄政王，连朕都不放在眼里呢！怎的这性子还是这般谨小慎微？”
平南王轻叹了口气，无奈道：“陛下不必打趣老臣，这兵权迟早是陛下的。臣不过是受先帝所托，在陛下通过考核前暂领兵权罢了。”
司凌亓轻笑，“这便是你在朝堂上同那群老家伙一起驳朕的原因？”
“君王有错，臣自当劝之，此乃为臣本分。”平南王依旧是一脸的正经严肃，话更是说的漂亮。
“哦？”司凌亓挑眉，“朕不愿立后，是等先帝遗诏面世，何错之有？”
平南王脸色一僵，“老臣……”
“嗯？”司凌亓往椅背上一靠，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乎很有耐心等他的解释。
但平南王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劝谏君王的确是为人臣子应尽的本分，但这事……
不管话说的有多漂亮，当先帝遗旨拿出来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分明了。
司凌亓就这么看着平南王那张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脸上浮现的慌乱心虚，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他就说这老狐狸什么都不急，怎么偏偏天天都急着联合那群多管闲事的朝臣来管自己的后宫，还一天找一个臣子家的女儿推荐给自己当皇后，原来先帝定下的皇后是他家女儿。
他哪里是急着给他找皇后？不过是生怕他把他女儿娶进宫里去罢了。
这事上平南王无从辩解，但不知为何，他只是面色有些犹豫地道：“小女并非合格的皇后人选，陛下三思！”
但司凌亓却是一笑，语调更为轻松了，“这一个月你们不是为了逼朕立后在朝堂上大吵特吵么？既然这样，朕就给你们个皇后。”
“朝臣们定是不会同意的，陛下……”
“朕已给出了人选，至于他们同不同意，是他们的事。你说呢？”司凌亓目光幽深地看向平南王。
平南王看着座上那举手投足间已然君王风范尽显的男子，看着他轻飘飘两句话就能制衡朝堂的模样，眸中有欣慰有释然，还有些许复杂的情绪。
这是他们大晟的君王，而他身为司凌亓的师父之一，受先帝嘱托教他文韬武略，如今，也算是不愧于先帝了，就立后这一事上……
就因为司凌亓不愿立后这事，如今前朝吵得不可开交，这才传出平南王和他君臣不合，平南王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消息。
如今若是公布先帝遗诏，得知未来皇后是他那已经声名狼藉的女儿季芫姩，那今后他所要面临的可想而知，所以选择季芫姩也并不是司凌亓随性而为，司凌亓这是给他找事做呢。
得知这一点的平南王心中一时也不知是何感想。
“陛下所言极是。”他面色并未有过多的变化，只低头道。
天色已晚，和平南王说完的司凌亓也不再多留，这事说完就打算走。
但刚起身，他似乎想到什么，又顿住了脚步，看向平南王问道：“这些年师父一直未曾透露先帝的考核内容， 不知这考核如何算是通过，或何时才能通过？”
“陛下天资聪颖，自登基以来在各类朝政上的治理之法都极为妥当，某些方面更是甚于先帝。今后陛下也不必再每月来此了，老臣想，”平南王一顿，望向司凌亓的眼中似有泪光，“考核通过那一日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