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在时，平南王乃重臣，司凌亓是皇子，所以他们的师徒之名不能示于人前，这才有了他府内的禁地泠隐楼。
后司凌亓登基，也就没了那么多的时间，就只每月初二夜里来此。
就算没有他家那三个儿女闯入泠隐楼，他也是打算在今日同司凌亓说这番话的。
师徒缘份已尽，此后便只有君臣。
司凌亓看着平南王薄唇微动，但最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抬手，朝着平南王郑重地作了一揖。
平南王一惊，但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受了这一礼。
待礼毕，他朝着司凌亓跪地道：“恭送陛下！”
司凌亓也不再多言，带着寒越便走出书房，身影逐渐走进黑暗中。
待他走远，平南王才抬头，看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泪水终究是夺眶而出。
他仰头，忍不住心中感慨。
先帝啊，如今陛下这般，我也算是不辜负你了。
虽然当初他也气过先帝要用一纸遗诏把他女儿困在后宫，但现在，他看着司凌亓这般优秀的模样，想到自己那声名狼藉还一心要给人做妾的小女儿，突然心梗。
怎么别人家的孩子这么优秀，自己家的却是这样的？
不过，平南王一顿，他在心梗什么？如果这么论的话，好像是他家占了便宜？
毕竟，把季芫姩送进宫里，不但是原配正妻，还是女人中最尊贵的那一位，夫君还是自己亲自教出来并且还算是了解其品性的皇帝，再差能差到哪去？
不比放任着她不知道哪一天她会不会真把自己送进区区一个骠骑将军的府里做妾强？
而且，就他那能作会闹的小女儿，他还怕她会吃了亏去？
对啊！
平南王一拍大腿，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一扫之前的担心和不情愿，突然就开心起来了。
这家里两个让他头疼的小魔王，如今能送司凌亓一个，何乐而不为啊？
之前不想自家女儿进宫，甚至还怪了先帝大半辈子的平南王突然之间只觉得先帝可真是他的好兄弟，人都驾崩了还能帮他解决困扰了他许久的大难题。
他现在甚至都想跑去帝陵去找先帝唠唠嗑，好好感谢他一番。
反正不管司凌亓选谁，到时候他都是要被朝臣和百姓们骂的，就是他选季芫姩自己被骂的会更惨一点。
自陛下登基后坊间都在传他奸臣当道，把控朝政，他全当听不见，脸皮厚到他自己都惊叹。
相比于被季芫姩气，平南王觉得自己还更宁愿被人骂。
被骂是不痛不痒的，但被季芫姩气，他是真的会被气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送女儿并不是件好事，但放在季芫姩身上这么一想，居然莫名成了件好事。
他再也不用担心她天天鬼迷了心窍似的想着做别人小妾，更不用担心她今天闯了这祸，明天又闯了那祸的，全都给她未婚夫操心去！
到时他就能当个骂名满身的清闲王爷了，想想就快活。
平南王边想象着今后的快乐生活，边大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径直出了书房，嘴里还大喊着：“来人，来人！”
很快有仆人上前来询问：“王爷，有什么吩咐？”
“快！叫大公子二公子有空回家一趟，就说家里要有喜事了！”
平南王激动地吩咐下人，整个人脸上都是喜色。
下人们见他这般，又想起今日府内并未有大事，要说有也就是午后二郡主被风将军送回来，后差点被王爷动了家法，还被关了起来。
听说二郡主和三公子一起跑了出来，现下又被抓了回来关了禁闭，还是被府兵看管着的。
这般大的阵仗，但王爷却笑得这般满面春风的……难道是二郡主终于说服了王爷，让他同意二郡主下嫁，甚至为风将军妾室？
想到这，下人们脸色一变，顿时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如今他们能趾高气扬的全靠王爷大权在握，但若是这二郡主真的嫁给风将军当妾室，他们王府的风光和脸面可就全没了，主子没了颜面，那他们这群下人哪里还有脸在京城下人圈里混？拿什么趾高气扬啊？
事关脸面，下人们一个个的比平南王还要着急，只想赶紧通知了两位公子，让他们回来劝劝王爷，就连夜叫人去报了。
甚至他们还专门叫人在王府各个门口看着，生怕王爷头脑一热，趁着夜里就一顶小轿将二郡主抬去风将军府里了。
这晚，对整个平南王府的下人们来说，注定是无眠夜。
而惹出这一切的季芫姩却是对此一无所知，她甚至在禁闭室里睡得死沉。
——
“郡主？郡主？”
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入季芫姩的耳中，意识逐渐恢复，季芫姩皱着眉缓缓睁开双眼，但眼睛一时不适应亮光，眯了起来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不待她多思考，其它感官已然被唤醒。
“嘶！”
季芫姩倒吸了口冷气，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疼得不行，特别是膝盖、屁股、后脖颈和额头这些部位，只轻轻一动都疼得她脸瞬间皱在了一起。
她只能暂时僵在那儿不动，等待痛感过去。
那个叫醒她的女孩见她半天不动，以为她是生气了，脸色一白，吓得立刻就跪了下去，声音颤抖地大声请罪：“奴婢该死！郡主恕罪，奴婢不是故意要吵醒郡主的……”她伏跪下去。
季芫姩原本的注意力都在那些痛感上，突然听到这么大的声音，吓得她一个哆嗦，刚要转脸去看，就感觉身上好几个部位被扯到，又是钻心的一疼。
“嗷！”季芫姩终于是被疼得大叫出声。
她这边一叫，那边坐在地上睡了一宿的季慕白一下惊醒，他人还睡眼惺忪着，但身体已经条件性反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虽然迷糊，但还是一脸紧张地左右看，嘴里喊着：“怎么了？怎么了？”
他一边喊着，一边眯着睡眼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跌跌撞撞地循声走到了季芫姩身旁。
他站定，虽然脑袋还蒙着，但他还记得刚才是季芫姩在嚎，所以看着她就继续问：“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