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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婉仪冷静质问:“子衿,你为什么要待我那么好……?”

    在她凄厉决绝的眼神中,他看到了隐藏压抑良久的爱意。

    “我居然……,”苏婉仪万分不甘,“居然因为几句话、一点小小的举动心动了,我发现……自己竟然不可自拔地爱上你,本以为那颗心除了大业再也装不下其他,可……”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苏婉仪对自己太苛刻了。

    “你突然就对我冷漠,不再对我好了,转而对那个姿色平庸的林悠悠推心置腹……,我猜,你也看到那个梦?”

    “……从任务开始没多久,我时常在梦中看到,你被水月宗带走,无数次想跳下去和林悠悠一同阻止,我何尝不知你待我二人的好,何尝不想知恩图报?

    可我们势单力薄,如果选择救,只有死路一条,临行前师父算过命,我二人会有很好的机缘,所以,每一次我都在想,等用那宝物修为大增再去救你,在天山上我如愿获得机缘,摆脱蛊毒的控制,开宗立派……”

    路安庆眸光深沉,显然他也看到同样的梦。

    苏婉仪徒然哈哈大笑,笑得面容扭曲,“可连我们认为最好的天一师父,到最后都在骗我们!哈哈……,可笑!我们轻信于他,一辈子无法登顶,还险些入魔,必须得和正派那群人虚与委蛇!”

    “……”

    他心里紧紧的,在苏婉仪又哭又笑的脸上是挣扎和疯狂,主角虽然抗造,奈何世情天道太过于残酷无情。

    想到后事,苏婉仪更加疯狂,“庆仪宗成立几年后,我竟碰巧遇见从魔教逃出来的你,我真的……”

    她张了张嘴唇,未语先哭,眼泪不知为何落得汹涌,语气凄婉痛绝,语无伦次道:“我真的……想送你回清岚宗,可你在魔教时……竟意外得知我和路安庆是魔教奸细,君故把你养的太好了,你竟然单纯到要我和安庆指证李应乾,

    李应乾死一万遍一千遍都是罪有应得,天下最毒辣的刑用在他身上都不足为过,背后如何折磨他都行,偏偏……不能捅出我二人曾经的奸细身份,庆仪宗才成立几年,我们不能被这件事毁了!

    反应过来时,你已经被我震碎心脉,……我看着你像我父母渐渐没了生机,你死前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明明那么相信我……,我不想的,你信我啊……!”

    说到此处,苏婉仪再次挣扎想起身,路安庆动作轻柔地抱起她,让她能和江子衿对视。

    “最后,你死了,我们检查你尸身,发现你的秘密,君故竟和你双修……,你为什么要逃出来啊?就该做君故床上的玩物,烂在水月宗!

    你的尸体赤身裸体在水月宗腹地被发现,……所有人都以为是君故所为,我们设想过无数双修的理由,却没料到……他居然爱着你,上清岚宗想夺你尸身,和江沐对决时手下留情,导致自己受伤,甚至把你的死怀疑到我们头上,没办法啊,我们只能激化矛盾……”

    把事情原原本本道出,苏婉仪没有任何疏解,反而几近疯狂,“为什么是你妨碍了我的大业,夺走我们唯一的机会?!我不过想摆脱李应乾的控制,能够活得自在些,可以做……配得上你的女人!为什么你和我的心愿、我的大业不能并存!”

    她在心里无数次反复问自己,越问越迷茫,没有人能回答。

    锤打着花丛中的松软泥土,路安庆轻轻按下,阻止她乱动:“婉仪,别……”

    她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仍然撕心裂肺地吼着:“死了也好,死了最好!总好过漫漫长夜,梦到最爱的人都死了!我父母弟弟惨死,子衿死于我手,死后被……,不得善终,那么多人因我而死!我不想杀他们的!”

    她捂着自己的头,像受到伤害的小孩,如果不是伤重,估计得在地上滚几圈,崩溃不已:“……要疯了,为什么要让我看到那些!为什么!来个人行行好,杀了我吧,死了就能一了百了!”

    看着被天道引导逼至疯癫的苏婉仪,心中怆然,逼得苏婉仪如此,他也是凶手之一!

    在生命即将逝去之时,几道暖流涌入苏婉仪的身体,是江子衿的,是君故的,最后是……天一老人的。

    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不见踪影,苏婉仪安静躺在路安庆怀中,他们的动作压倒无数白花,仍有几朵迎风而立……

    离开竹舍,走出森林,一队水月宗门人赶至,带队的人是廖不凡。

    “哥!”

    廖不凡迎了上去,“听说你要救嫂子,我特意带上……”

    眼睛定在江子衿身上,“我的小少爷道侣?”

    君故拍他的头,“这是你嫂子,别乱叫。”

    他直接踩了君故一脚,“我是男的……”

    几人一番交谈,他想回清岚宗,君故扯他衣袖,委屈道:“我感觉这次放你走,你不会来找我。”

    “我处理好李应乾师徒三人就来,父亲可能会杀了他们,我不能不回去。”

    君故最终松了手,廖不凡朝他告别:“再见小少爷,如果你不喜欢我哥,可以来原来合欢宗总坛找我!”

    他瞪廖不凡一眼,骑上马,与清岚宗人绝尘而去。

    他们与天一老人有言在先,解阵救人的条件是让其带君竹远回天山隐居,君竹远如今重伤,即使好了,也变成普通人,没有任何威胁。

    两人在清岚宗修整半月,天一老人临走前一晚特意来找他。

    “小友,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告诉你为好。”

    “愿闻其详。”

    “之前君小友与你丰昌城外一别,便来天山跪在我妻子墓前几日,求我收你为徒,我当时本无此心,一来,他杀了竹远,阿清生前最钟爱关心的孩子,对他的话,我只半信半疑,二来,你是清岚宗的人,当年慕容家本与清岚宗交好,阿清也和当时的宗主之子有婚约,可慕容家覆灭后,清岚宗撕毁婚约,联合几个门派,追杀阿清,致她入魔……”

    如今时过境迁,天一老人谈及此事,还是愤然。

    “可他说了一通,无比真诚恳求我,甚至愿意自废修为,只求我给你机会,多番试探,我发现你不似那些虚伪做作的人,所以……”

    难怪天一老人对江家人总是有点阴阳怪气,明知物是人非,还是对清岚宗有偏见。

    “对不起。”

    天一老人慈祥地摸了摸他的头,“不是你的错,我明日带竹远回天山,这辈子,应该不会再踏出天山了。”

    “我能去天山看师父吗?”

    “你是我徒弟,自然可以。”

    事情解决大半,还剩一件事——

    他在半夜造访江沐居所,江沐白天忙着查奸细,晚上准备休息,江子衿来了。

    “父亲!”

    “有事明天再说。”

    “不行,我想求父亲一件事,路安庆和苏婉仪交由我处置。”

    江沐眼神虽多了困乏,还是不缺气势:“放过他们,把门规置于何地?”

    他跪在江沐面前,诚恳道:“他们如今境况,有部分是清岚宗之过,我们若对他们没那么苛刻,不至于人心涣散,若对他们多加关心,可能有所察觉他们的处境,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儿子想求父亲修改门规,厚待门下弟子,避免再出现路安庆和苏婉仪的惨事,况且,他们受伤颇重,伤愈后修为不复从前,造不成太大威胁,请父亲免去刑罚。”

    江沐思索良久,道:“好,子衿长大了,就按你说的做。”

    内心里,还是希望江子衿和君故离得远些。

    父子二人谈心良久,商议门规修改,江沐千叮万嘱别履行承诺,不用管君故。

    他心中嘀咕,应该很难,他不去,君故还能找上门来着。

    苏婉仪伤势稳定,两人解了蛊毒,路安庆和她出发去医仙谷,他前去送行。

    “有缘再聚。”

    “有缘再见。”

    “如果,遇到困难,不要藏着掖着,尽管写信给我,医仙谷里有我的朋友。”

    这是他作为江子衿所能做的最好安排,江子衿曾在医仙谷学过医术,认识了几个好友,还能顺便疗伤。

    “多谢……”路安庆望着他,笑道,“果然还是很喜欢啊。”

    “……”

    路安庆明朗一笑,笑容是从未有过的阳光,问:“假如我学有所成,能回来找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