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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依旧春风春满楼

    翠红惊吓出一身冷汗:“什么!奈……奈何桥 ?这也是冥界才有啊,和子姐,您今天怎么啦?”

    “好妹妹,我已经不在人世间了,生前曾听人说‘彼岸花开开彼岸,奈何桥上叹奈何’,我如今才尝受到其中况味了。现见了妹妹最后一面,我该走了。”

    拜别吾妹兮返阴曹,

    一剪风动兮缟素飘飘,

    冥界森森兮烟水渺渺,

    奈何奈何兮不愿渡那奈何桥!

    翠红痛断肝肠,呼到:“您不要走啊,姐姐,姐姐——”但见和子姐秋波惨淡,灵衣飘举,倏尔不见……

    东方晨曦,掩不住玉楼凄清;管弦歌舞,留不住春的梦痕……

    一大早,鸨母揣着她的生财梦想,蹬、蹬、蹬地上楼,开始催妆了!一边走一边嘀咕:“女儿女儿,贾少爷那边已经派人带信来了,等会儿花轿就要到了,你快给我起来梳妆打扮吧!”走到门前,推门进去一看,却不见和子的踪影!看看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妆台也纤尘不染……“人呢?”她疑惑地四处张望,发现和子的琵琶在地上呢,呀,弦也断了一根。她突然想起昨天和子说的话:“那我就一死了之!”这才着慌了,立即打发姐妹们四处寻找。正在这时,只见翠红哭哭啼啼地跑了过来,众姐妹都围了上去问情由。翠红哆哆嗦嗦地道出发生在方才,她半梦半醒时的情景。于是,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姐妹们心中。大姐文婉道:“衣裙是湿漉漉的……呀,不好,和子妹妹一定是投湖自尽了!”姐妹们听罢,惴惴不安地一起往瘦西湖奔去,可是,来到瘦西湖一看,这里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清清的湖水静静流淌着,初升的朝阳洒在水面,如万点碎金,绣帏画舫,迎风漂荡,柳烟袅袅,啼鸟关关……

    瘦西湖啊瘦西湖,你明湖如镜,水天一色。哦,问一声伊人的芳踪呢?香泽呢?妙曲呢?春愁……秋恨呢?

    她们又回到系春楼,只见鸨母朝她们喊道:“哎呀你们快过来看看,这是我刚刚从和子梳妆台的梳妆盒下面,发现的三张纸笺,我又大字不识,小字不认,你们看看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姐妹们一看,原来是许和子的三封遗书,其中一封是留给王公子的绝命诗。忙展开绝命诗一阅,见写有“宁为玉碎了残生, 三千遗恨湖底埋!”之句,于是确信她们的好姐妹许和子确实投湖自尽,再也不能回到她们身边来了!悲莫能止,呜呜咽咽一片,有的失声痛哭,翠红更是哭成了泪人……

    墨香见翠红哭得几乎晕厥过去,乃忍悲劝道:“翠红妹妹,姐姐知道你与你和子姐姐的感情最深,但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办法呢?你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呀。”

    翠红哭诉道:“二姐,都怪我没有照顾好和子姐呀,谁知道前几天我去瘦西湖畔凉亭陪客,与和子姐一别竟成永诀了呢!”

    “你无须自责,这不怪你,只怪妈妈贪财毁了前约!”

    “待公子回来,如何向他说呀!”

    “和子不是写好了一首绝命诗,托你交给公子么?”

    翠红道:“我怎么忍心把这绝命诗交与公子,可怜公子怎么经得起这种打击啊!和子姐呀,你为什么一定要走上这条绝路呢!”

    墨香听了,一阵心酸,竟与翠红抱头而泣……这真是:流泪眼对流泪眼,伤心人劝伤心人!

    那鸨母发疯似的跌坐在地上,用手掌拼命拍打着自己的大腿,一边啼哭一边诉说:“我的摇钱树倒了,摇钱树倒了哦,天哪!我的女儿呀,你何苦要去寻短见?早知你真会走这条路,妈妈就不逼你了,我只当你是以死来吓唬我,天哪天……我的女儿呀,我对不住你呀!”

    阿母悔何晚,佳人去不还!

    满园同一哭,泪洒画栏杆!

    依稀从远处传来锣鼓和唢呐声。鸨母一把扯住大小姐文婉的衣袖道:“文婉,你听见没?锣鼓和唢呐声……啊呀!一定是迎亲的花轿过来了,现在人没了,我怎么向贾少爷交代呀?”

    文婉泪花婆娑,甩开鸨母,没好气地回答道:“你已逼死了我和子妹妹,你又如何向王公子交代呀?谁叫妈妈你贪财呢?你自食其果去吧。”

    鸨母抹了一把眼泪,爬起来,顿足道:“文婉,我错了,我该死,我真的好悔呀……”

    迎亲队伍快到了近前时,听得一片哭声,贾少爷忽地跳下马,说道:“奇怪,本少爷今天大喜之日,怎么那么多人哭哭啼啼的?咳,这……这成何体统!”

    迎亲队伍随之停了下来,那几个吹唢呐的还在原地不停地朝天吹着。少爷一挥手:“别吹了!都给我停住!阿福,你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少爷!”

    一会,阿福惊魂不定地打听回来:“少爷,出……出事了!许和子她……她她她……”

    “她怎么啦?你快说!”

    “她……她投湖自尽了!”

    “什么?”贾少爷怔住了,身子晃了几下……

    阿福忙把他扶稳:“据说是为那个王公子殉情的!”

    “啊!竟有这等事情?她何至于如此?咳,真是一个痴情的女子!”少爷突然良心发现,“唉,这样看来,是我害死了她呀。可惜了,一个才貌出众的女子,就这般香消玉殒!都怪我呀!”少爷又长长叹了口气……忽然,他握住阿福的手,摆动着,几乎哽咽道:“阿福,可我并没有要害死她,我是真的好喜欢她,要娶她为妻的呀!”

    “是的,少爷,这也怪不得您,您不要过于自责,可是人死不能复活,您也不要太难过了。”

    贾少爷悲语道:“早知今日,我不该强娶她,事已至此,自责也没有用啊。唉,我们回去吧。”

    “少爷,我们给的礼金呢,就这样白白地扔了吗?”

    “唉,现在提这些作甚,回去吧。”少爷挥了挥手。

    “是,少爷。”于是迎亲队伍默默地打道回府……

    这些天,系春楼显得有点儿冷清。和子姐的投湖自尽,给翠红小姐的打击尤其大,她一病不起,梨花一地深闭门!鸨母从此也痛彻心扉。

    不久,红绡盼来了她的可人儿吴秀才。这天,吴秀才来到系春楼,发现门前气氛冷清了许多,大不同以前。一问才知,几天前,誉满广陵的许和子小姐投湖自尽了,不禁大吃一惊,扼腕痛惜!

    “红绡,我来接你了!未料你们院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还好么?”

    “公子!”红绡迎了上去,依其怀,点了点头,“公子,您果然来为我赎身了,真是个守信的君子啊!”吴公子轻抚其背:“红绡,今天我一到这里,就听说许和子小姐投湖自尽了,她何故轻生呀?实在是可惜呵。上回,赵公子引领我和李公子特来拜会她,欲睹芳容未得,谁会料到如今就人去楼空了!真是世事无常啊!”

    红绡眼中立刻涌出了泪花,她说:“我和子姐姐的未婚夫王公子去京城赶考了,妈妈逼和子姐另嫁他人,和子姐盼夫归来,望穿了秋水,结果就以死明志,投湖自尽了。”

    “唉,真是一个烈性女子!可怜一代佳人,就这样玉殒香消了。真是黄土埋恨,西风断肠呵……红绡,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毕竟你是幸运的,终于等到从良这一天了。”

    “是啊,我比姐妹们都幸运,得到公子您的怜爱。公子,您答应我一件事情好吗?”红绡央求说。

    “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一百件我也答应你,你说吧,红绡啊。”

    “公子呀,您不要去考状元,不要离开我好吗?不然,我也担心您像王公子那样,天涯一去杳音尘,让我把秋水望穿。”

    吴公子沉凝了半晌,回答道:“好的,红绡,我不离开你,永远也不离开,不去考状元的话,我就在

    乡里办个私塾可好?”

    “好!正合我意。公子呀,入仕为官是为国效劳,在乡设教同样是为国效劳。”

    “红绡,你说得极是。我一定杏坛设教,好好做一个教书先生,有琴瑟和鸣,佳人作伴,夫复何求!”

    红绡热泪盈眶:“公子,您待我真好!”随即解下身上的玉佩赠与吴公子,以表寸心。

    赠珠解佩劳纤手, 好合百年琴瑟鸣。

    为报郎君千丈爱, 一颦一笑总关情!

    吴公子接过玉佩,情不自禁把红绡拥得更紧,缠绵絮语:“红绡,何福消受美人情?”之后,相携去见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