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宋郁身边没什么深交的朋友,更别提姑娘了,两辈子加起来说过话的姑娘也就只有付荣华一个。

    他莫不是……喜欢付荣华?

    所以上一世才会与她成婚?不然有那么多条路可以走,诚如他所说,亦有千万种法子可解,那为什么用成婚这个法子?于情于理,都不该。

    秦煊感觉四肢有一瞬间的僵硬,他调整好心态,跟着走进驿站里休息。

    待吃完饭,便坐在狭小的书桌边上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书翻来覆去,左右都看不下去一页,桌上的烛火忽明忽暗,秦煊又觉得这天燥热得很,外头蝉鸣吵得他脑袋生疼,于是起来打开窗,夜间的凉风吹了进来才觉得有些舒坦。

    外头忽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半响秦煊房门便被轻声扣了两下,秦煊本不想理会,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又响起,无奈之下只能起身去开门,只见殷汸娴端着碗站在门口。

    “做什么?”秦煊问。

    殷汸娴微微俯身:“太子殿下。”

    “您晚上都没用什么吃食,这是红枣银耳羹,最是清爽消暑,喝点吧。”殷汸娴将银耳羹放到桌上,转身就想离开。

    “殷姑娘。”秦煊开口说道:“以前本宫当你是长姐,便一直唤你做娴表姐,今日本宫单纯想和殷姑娘谈一谈,而非和长姐谈,所以便唤你殷姑娘,如今母后和殷家的意思你十分清楚,他们想让你当上太子妃,本宫若能为皇,你便是中宫之主,大秦之国母,无非也就是想让家族长盛,再享几十年富贵荣华,只是姻缘之事强求不得,本宫也曾多次和母后说过,对你并无男女之情,如今本宫已及冠,此事又被母后提出来,实在无法,便只能同殷姑娘说说清楚。”

    殷汸娴从小就是被当作太子妃,未来国母在培养的,十岁那年在国公府见秦煊的第一面就知道了这是自己未来夫婿,她也一直把秦煊当成夫婿看待,所有女德女戒,任何女子需要看的书,学习的东西,甚至如何掌家,如何管束下人,如何为夫婿择选侧妃小妾,她都有学,这么多年,她无一日不用功,只怕将来被人低看了。

    她把秦煊当了十年的夫婿,如今秦煊亲口告诉她“我不喜欢你,我不会娶你的。”

    哪怕心中早已有察觉和想法,他当面告知却又是另外一种心情,仿佛这么多年的一腔热血被践踏,心被挖空了出来又被扔到地下狠踩。

    殷汸娴做不到像个没事人一样,她如今脑子有些空白,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日后又要做什么,她今年都二十二岁了,平常人家的姑娘都已成婚生子。

    上一世的殷汸娴最后也没有成婚,反正秦煊是到死也没看到殷汸娴成婚,更别说生子了,他登基后宋郁就没了,接下去的几年他都浑浑噩噩像个活死人一样,殷皇后倒是想提立后的事,见秦煊这副死人样子也不敢逼他太紧。

    前朝大臣是有逼他立后的,一提这事就被秦煊明里暗里让人查,查生平,查事迹,能在京城当内阁大官的,手底下都不是多干净的人,一查就能查出来犯过什么罪,秦煊就秉承着小罪化大,大罪抄家的意思,前前后后处置了一些人,那些人就再也不敢胡乱说话。

    “太子殿下如此拒婚,姑母知道吗?”

    秦煊一字一句:“知道,母后不同意,但我的事情,谁都做不了主,天王老子来了也一样。”

    “既你不同意,直接同姑母拒绝就是了,何需和我名言……”

    秦煊不想白白耽误她,但是好像他说了,母后也不当回事,无奈之下就只能找上殷汸娴。

    “殷姑娘,此事若由你和母后提,母后才会上心。”

    他怎么没拒绝过皇后,皇后是怎么说的?感情是能培养的,现在不喜欢,日后就喜欢了,下旨让殷汸娴跟去皇陵,打的不也是这个意思吗?

    殷汸娴愣了一下,随后突然笑了:“殿下考虑的还真是周到,就算做不成眷侣,我也算是同殿下一起长大的的姐姐,问句不该问的,殿下可是对宋太傅有意?”

    让殷汸娴和皇后拒婚,传出去也是太子被拒,不是殷汸娴被退,因着殷家的关系,别人也不敢看轻了殷汸娴去。

    秦煊被她一问,瞬间愣住,原本的话硬生生噎在喉咙里,他盯着殷汸娴,眼神逐渐狠戾,仿佛只要殷汸娴敢多说半句,他就会直接出手拧断她的脖子。

    半晌后秦煊才淡淡开口,语气中带着疏离和冷淡:“殷姑娘是聪明人,也应当说聪明话,这种平白诬陷旁人的话还是咽回肚子里吧。”

    “臣女是诬陷了殿下,还是诬陷了太傅大人呢?”

    秦煊冷笑:“倘若殷姑娘将今夜的话烂在心里,殷姑娘就还是殷家的千金小姐,若殷姑娘敢到别处胡言乱语,那殷家,乃至整个殷氏,本宫都不会留。”

    殷汸娴吓了一跳,忍不住脱口而出:“皇后娘娘也姓殷!殷家扶持了你这么多年!你!”

    你怎么能如此说!殷汸娴没说出口,只当秦煊是疯了。

    秦煊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这世间,百人,千人,万万人,对本宫而言,加起来都不如一个宋云开!殷汸娴,本宫念你曾对宋家出手相助的份上饶过你这一次,若是你敢对宋云开说一句闲话,我亲手要了你的命!你可,听到了?!”

    殷汸娴呼吸一乱,端起银耳羹转身就走,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秦煊看着她走远,如果她是聪明人,就知道该怎么做。

    休整一晚,隔日众人再度启程,也就过去几个时辰,宋郁就觉得殷汸娴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像是在打量什么。

    宋郁坐上马车,没有再想别的,那本书坐着看起来,是个民间话本,讲的是个女将军殉国的故事,此处没别的东西,只能靠这个打发时间。

    不知会儿秦煊在外扣了两下门框问道:“先生,我可以进来吗?”

    宋郁疑问:“进吧。”

    秦煊上了马车,本就不大的空间开始显得有些拥挤起来,宋郁坐到一旁,开口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事?”

    秦煊笑笑说:“没事,只是外头还在整理东西,我有些无聊,来寻先生说说话。”

    “嗯。”宋郁把话本收起来,有些疑问:“昨夜听闻殷姑娘去找殿下了?”

    秦煊瞬间坐直:“是,拿了些点心过来就走了,先生怎么了?可是有人说了什么不成?”

    “没有,总觉得殷姑娘脸色有些不对,有些奇怪,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秦煊摆摆手,说道:“我倒是未见什么异常,许是先生看错了,不管她。”

    队伍开始启程,秦煊也没想着回自己马车上,宋郁当他是怕一人无聊,便也没让他回自己马车,但是秦煊在这里他也不好意思趴下去睡觉,只能撑在矮桌上,久了就觉得有些困,开始打起了瞌睡。

    宋郁单手撑在矮桌上,下巴抵着手掌,闭着眼睛随脑袋摇晃,马车不稳,秦煊总怕他没撑住,等下脸直接磕到桌子上,又不敢上手去扶他,只能直勾勾地盯着,想着若是颠簸,他就马上伸手去挡他。

    一早出发,如今已经走了有两个时辰,除了马车有些颠簸,其余的倒也风平浪静。

    突然前面传出来一声马叫声,秦煊听到“噔”的一声,箭头插入木头的声音。

    紧接着前面队伍停下来,谢统领大喊一声“有刺客!”

    马被拉住停下,马车紧急停下,车身都往前冲,宋郁身子一歪,秦煊立马转过去,宋郁顺势就倒在了秦煊身上。

    没等秦煊反应,宋郁就起身坐好:“臣失礼。”

    秦煊摆手示意,俯身出了马车:“谢统领,怎么回事?”

    谢统领听见声音骑马过来,停在秦煊跟前,抱拳说道:“太子殿下,原先您乘坐的马车被一箭射穿,属下已让人去找出谁人放的箭,殿下勿惊。”

    好在秦煊早上挤到了宋郁马车里,不然只怕刚才会被一箭射穿脑袋。

    秦煊皱眉下车,其余人也跟着下来,各个提心吊胆的就怕周围有埋伏,哪个不要命的竟然敢埋伏当朝太子!

    秦煊走到自己的马车跟前,那支黑色的箭还插在马车上,他拔出箭看了一会儿,拿给冯青:“不是官制,坊间黑市造的,去查。”

    “是,殿下!”

    冯青一走,费大费二立马上前来提着剑站在秦煊身侧,秦煊看了费二一眼,使了个眼色,费二收到,转身走到宋郁身后。

    “前面不远便有客栈,殿下,先行移步到客栈休息吧。”谢统领看着秦煊说道。

    秦殊毕竟还小,被吓得不轻,抓住秦煊的袖子不放:“皇兄,我要跟你坐!”

    秦殊才八岁,遇到这种事害怕也正常,秦煊便带着他一起上了宋郁的马车。

    禁军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半点都不敢松懈,不到半个时辰便看到了一家客栈。

    说是客栈,不如说是让过路人歇脚的茶馆,门口摆着好几张破旧的桌子,桌上都放着茶壶,二楼似乎有住宿的房间,但不多,挺小的一家店。

    店里人不多,零零散散几个,应该就是过路的普通人,还有两个穿的衣裳料子比较好,看着像走生意的贩子,大堂中有个穿玄色长袍的男主,那料子一看就是上好的东西,他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再慢悠悠地小品几口。

    “店家,这酒好香啊,你自己酿的吗?”玄衣男子一口又一口地喝着酒,一边问店家。

    店家躬着背,笑眯眯地说:“客人猜的不错,这是咱自己用麦子酿出来的,旁的什么东西都没放!喝起来全是麦子香!”

    “果真不错。”玄衣男子招手让店家凑近点,在店家耳边小声说:“帮我送两壶给那桌那位秦公子,就说薛公子相送。”

    “好嘞这位爷!”

    秦煊下令原地休整,等明日再启程,今夜就在这小茶馆住下了,房间没有那么多,没办法几位大人都有各自的房间住,殷汸娴作为女眷自然是独一间,秦殊今天被吓到,一直拉着秦煊不松手,于是秦殊今夜就和秦煊一起睡,秦煊旁边的房间他指名留给了宋郁,而谢统领姜太常只能委屈住一间,两位殿下都一起睡了,他们做臣子的怎么敢嫌弃说不行,两人都连声应好,其余人全部在茶馆周围搭起帐子。

    当夜,趁着秦殊睡着,秦煊偷偷摸摸出门,不料刚关上门,转身宋郁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身后,秦煊吓了一跳,开口问道:“先生不休息吗?”

    “白天休息过,现在也睡不着,殿下这是要做什么?”宋郁问道。

    秦煊也不打算瞒他,左右宋郁的性格脾性他是最清楚的,哪怕看到秦煊半夜杀人估计也不会声张,于是就说道:“去见一个人,先生去吗?”

    大半夜的去见什么人?

    秦煊越长大行事越有些诡异,宋郁作为臣子也无权过问,只怕他行差踏错,别整出来什么乱子才好,本想去看看他想做什么的意思,宋郁也跟了去。

    现在是盛夏,但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意,秦煊见宋郁跟着,就带了个薄薄的小披风给他盖上:“先生,夜里凉,你穿上。”

    宋郁吓了一跳,忙要把披风取下来:“不可,殿下还是自己披着吧。”

    秦煊就穿了两层的衣服就觉得热死了,再穿件披风能要了他的命,拒绝宋郁的推辞直接把披风往他身上盖。

    小茶馆不远处有座破败的亭子,远远的就看到里面坐着个人的身影,越近越觉得眼熟,待宋郁走近了一看,才发现这人是白天在小茶馆里的玄衣男人,他还送了秦煊两壶麦子酒。

    薛重阳看到宋郁还有些惊讶,微微点头示意个,然后笑着看向秦煊:“太子殿下好久不见呀。”

    秦煊没说话,俯身用袖子把凳子擦干净,又走到另一侧坐下,把擦干净的凳子留给宋郁:“先生,坐吧。”

    宋郁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说什么就坐下,薛重阳有些玩味儿地看着,好像察觉出点什么,把身前的酒推给宋郁,说道:“这位便是宋太傅吧?久闻不如一见,果真是谪仙一样的公子,怪不得秦无修成天先生长先生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