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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殷皇后重重放下茶杯,茶水溢出来几滴,溅上她的手指,殷皇后继而说道:“本宫看你是敢得很啊。”

    宋郁没有起身,闻言更是将额头磕到了地上:“臣惶恐。”

    “本宫念你是太子老师,因着年少的缘由,太子也对你百般尊敬,宋云开,莫辜负圣上和本宫对你的信任,太子为君,你为臣,太子位尊,你位卑,若出格逾越,本宫拿你是问!”

    “谨遵娘娘教诲。”

    殷汸娴刚进门,皇后身边的如嬷嬷就快步上前来,拉着殷汸娴急忙说道:“大姑娘可来了!”

    殷汸娴疑惑道:“嬷嬷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今日娘娘宣了宋太傅,不知怎么突然说要把三公主许给宋太傅做妻,太傅推脱,娘娘便生了气,如今太傅还在殿内跪着呢,哎呦,奴婢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能干等着,太子殿下平时里那般尊敬太傅大人,若是让殿下知道了,恐是要怨娘娘,姑娘您来得正好,快些进去哄着娘娘。”说完就把殷汸娴往内殿带。

    殷汸娴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快步走进去。

    “姑母~”殷汸娴人还未进去,声音先到了,看见宋郁也在,似乎惊了一下,随后向宋郁福身示意:“宋太傅。”

    “你怎的来了?”殷皇后看着长相出众亭亭玉立的侄女,心中更是不解,秦煊那小子是眼瞎心盲了不成?放着这么好的姑娘不要,看上了宋郁这个快到而立之年的男人?

    前几日她听了费大的话,觉得心有蹊跷,回想起往日秦煊对宋郁的模样,越想越觉得心惊。

    那日趁着秦煊带秦殊出宫,殷皇后自己来了东宫,偷偷摸摸进了秦煊的寝殿左右翻找,怕秦煊知道,还把痕迹都清理的一干二净,又提前支开了宫人,堂堂一国皇后,竟然在自己儿子的房里做贼。

    找了半天没找到东西,本已经放弃了要离开了,突然摸到墙上的暗格,她有些颤抖,小心翼翼的打开,发现里头放着几幅小小的画,画中人全是宋郁。

    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什么的都有,殷皇后看了许久,把画收起来放好,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秦煊及冠迟迟不册封太子妃,殷皇后有意无意地跟他提起,他却每次都推脱,说他已心有所属,他不想娶殷汸娴,也不想耽误殷汸娴。

    殷皇后无法,只得一拖再拖,哪曾想却拖到殷汸娴自己找上她。

    “淓娴今日得了盒上好的口脂,煞是好看,便想带来送给姑母。”

    皇后拍拍殷汸娴的手,笑道:“你是个有孝心的,不像太子……”她看着宋郁,继续说道:“不像太子,成日里就让本宫操心。”

    “做母亲的,自然是多为孩子考虑些,姑母疼惜殿下,便多为殿下操心劳累。”殷汸娴看着殷皇后,继而说道:“皇宫虽富丽堂皇,这几尺高的红墙却困住了人的一生,入深宫容易,出深宫难,汸娴一向喜爱自由,想当那肆意洒脱的鸟儿,不愿终其一生困在笼子里,姑母,您最疼爱汸娴,让汸娴随心所欲一回,走一条自己想走的路,可以吗?”

    人活在世本就短短几十载,殷汸娴已经浪费了十几年在成为太子妃的路上,上次秦煊跟她说那些话之后,她并无气愤,也没有伤心难过,只是有些迷茫,觉得以后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她在府里想了好几天,终于想清楚,人一生何其短暂,她要见识广阔的天地,她要天高任鸟飞,她不想当笼子里的金丝雀。

    殷皇后之前一直觉得殷汸娴是喜欢秦煊,想当秦煊的妻子的,如今殷汸娴这一番话又让她陷入沉思,这么多年她一直强硬地撮合这两个孩子,真的好吗?她自己已经在这宫中蹉跎了一生,为何要殷汸娴像她一样,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后宫里,生死都被掌握在上位者的手里。

    殷汸娴见皇后神情有些松动,许久,殷皇后摆摆手,示意殷汸娴出去,殷汸娴朝着殷皇后行礼:“多谢姑母。”

    “我想起有些话想同太傅大人说,能否请大人一道走?”

    殷皇后看了他一眼,摆手道:“下去吧。”

    宋郁谢恩:“谢过皇后娘娘,臣告退。”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凤仪宫,一路无言。

    待快到宫门口,宋郁突然朝着殷汸娴拱手:“多谢殷姑娘出手相助。”

    殷汸娴回礼:“大人不必如此,此事我只是为我自己,不过今日之事还望大人莫让太子殿下知晓,殿下爱重大人,若因此与娘娘生出嫌隙,便是我们的不对了。”

    宋郁又不是话多的人,且皇后娘娘也未曾做什么,就算做了什么宋郁也说不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今日就算皇后要宋郁去死,宋郁便也只能去死。

    于是两人示意离开,不过两家都恰好是在主街,马车走的都是同一条路,殷家的马车在前头走,宋家的马车在后头慢悠悠地跟着。

    不多时,街上传来一些响声,宋郁没有兴趣看戏,但前头的马车停了下来,他的马车只能跟着停下。

    殷汸娴掀开车帘想看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只见路旁站着个女子,穿着一身红衣劲装,一脸怒气,她对面亦站着个女子,不过这女子身着普通衣裙,头发散开,只有一支竹簪松松垮垮地撑着,看着娇滴滴的,眼里带泪,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只听青衣女子带着哭腔说道:“姑娘,这荷包是我方才掉的,我最喜爱青色,连荷包都是用的青色料子,这荷包里是我娘做工两月的工钱,姑娘请您把荷包还给我。”

    红衣女子越听火气越大,满脸怒气地将荷包抢去:“胡说八道!这分明是我的荷包,你个不要脸的胚子,不赶紧滚,小心本姑娘撕烂你的嘴!”

    青衣女子被一把推开,有些站不稳差点要摔倒在地上,她眼泪瞬间落下来,哭着道:“姑娘您看着是个富家小姐,身上穿的都是上好的衣服料子,为何与我抢这几十文钱,您要这几十文钱有何用,连您头上这支玉钗都买不起。”

    红衣女子怒极反笑:“你这人还真是倒打一耙,这是我的荷包,管它里头有多少钱,就算没有东西那也是我的荷包,为何要给你!我扔掉都不给你,讹人讹到本姑娘头上来了?我看你是找死!”

    红衣女子话音刚落就想动手,刚摸上腰间,就听旁边传来一声“住手!”

    殷汸娴下了马车,走到跟前:“皇城脚下,怎敢行凶!”

    “切。”红衣女子瞥眼殷汸娴,冲着她冷笑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跟她是一会儿的?打算抢我的东西?”

    殷汸娴好气道:“并非,只是姑娘说话要有凭证,你们二人各抒己见,旁人也不清楚到底是谁抢了谁的东西,既然各有说法,不如到了官府跟前去说,姑娘若私自动手了,性质便不同了,姑娘是想蹲牢狱吗?”

    “不……不能报官……”青衣女子眼神带着闪烁,连忙拒绝。

    红衣女子也呵斥:“报什么官,丢的又不是你的东西,你说报官就报官?多管闲事!”

    怎么能报官!她小时候虽在京城待过一段时间,但却在朔阳老家长大的,早年母亲病逝,如今家里只剩她和哥哥,现在初来京城,哥哥一直叮嘱她,京城非老家,不是她能任性撒野的地方,要她安分守己,若第一天就闹到官府去,那她不死都要被哥哥扒掉一层皮!

    宋郁见几人僵持不下,下了马车站到殷汸娴身侧,挡住她旁边的红衣女子。

    方才他在马车里瞧见这女子腰上带匕首,手腕处还有个很小的东西,看着像是十字弩。

    十字弩,又称窝弩,类似弓箭,作战可用,射程比箭还远,只是这女子这把太小了,就拴在手腕处,不知是不是。

    殷汸娴见宋郁站到她身侧,愣了一下后退一步,随后看见那女子腰间的匕首,明白了宋郁的意思。

    “既然二位争执不下,又不肯去官府,不如二位都说说,这荷包里有银两几何,总不能荷包的主人家都不知晓自己有多少钱吧?”宋郁开口说道。

    旁边几个围着的看客好像突然明白了一般,附和着说“也是也是,谁能不知道自己荷包有多少钱,一问便知了。”“哎呦,方才怎的没人想到。”“对呀,快说里头有多少银两不就得了。”

    青衣女子有些慌乱:“有……有……二两碎银,还有二十个铜板……”

    “哼!”红衣女子冷哼一声:“真是见不得你一身穷酸样,连瞎蒙也不多说些,看好了,本姑娘这荷包里有金叶子一张,碎银二两。”

    她的钱都是哥哥给的,哥哥向来出手大方,每次都往她荷包里塞金叶子,金豆子,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红衣女子将荷包打开,确实拿出一张金叶子和一些碎银,青衣那女子脸色一白,哆嗦着说道:“那……那可能是我搞混了……我我也有一个这样的荷包……我还以为是我的……”说完就跑掉,头也不回。

    “真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红衣女子气笑了,怒气冲冲地说道:“遇上这样的,真是晦气!”

    随后又转头向二人说道:“喂,谢谢你们了。”

    宋郁点头示意,未曾说话。

    殷汸娴微微福身:“举手之劳,姑娘还是将荷包收好些。”

    周围看戏的百姓已经散去,留几人站在原地,红衣女子看着殷汸娴,说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多谢了,改日我去找你玩儿啊?”

    殷汸娴刚要说话,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声音。

    “薛娇儿,你在做什么?”红衣女子神情有一瞬慌乱,“嘿嘿”了两声,傻笑着转身:“哥哥,我和朋友聊天呢!”

    二人也跟着看过,宋郁见来人脸上闪过惊讶,薛重阳也惊道:“宋太傅,好巧。”

    宋郁拱手道:“薛公子,幸会。”

    薛重阳又转向薛娇儿,眼神带着些警告的意味:“你何时同宋太傅当上朋友了?现在说谎都脸不红心不跳了吗?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说!”

    “哎呀!”薛娇儿跺脚,急忙说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闯祸,是别人要抢我荷包!不信你问这位姐姐!姐姐你快帮我解释一下!”

    薛重阳这才注意到宋郁身旁站着个人,他眼神在二人身上转了转,示意宋郁,问他这是谁?

    殷汸娴见来人和宋郁相识,微微福身,说道:“殷汸娴,幸会了。”

    薛重阳又惊讶了一下:“哦~原来是殷大姑娘,失敬失敬。”

    这位殷汸娴就是秦煊的内定太子妃?薛重阳看看殷汸娴,又看看宋郁,内心闪过一丝趣味,这是一场怎样的修罗场?

    薛娇儿见薛重阳也认识这位姑娘,连忙站到殷汸娴身边:“方才有个女子见我一人,觉得我好欺负,便想偷我的荷包!被我抓到了又贼喊抓贼说我抢她东西!天地良心我真的只是想逛一逛而已!没有惹事闯祸!还好有这两位朋友相助,不然我都不知晓该怎么办呢!这可是娘以前给我绣的荷包!”

    薛重阳听到娘给妹妹绣的荷包,眼神闪过一丝悲痛,而后又开口说道:“不可无礼,来见过宋太傅和殷大姑娘。”

    薛娇儿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行礼:“见过宋太傅,殷大姑娘,今日多谢二位相助,改日等我与哥哥安顿下来,再上门向二位道谢。”

    “无需言谢,薛姑娘快人快语,是个热心肠的,只是往后莫要莽撞。”刚才宋郁可以看到她都将手放到腰间想要拔匕首了,薛娇儿闻言眼神闪躲,怕被薛重阳看见,忙向宋郁眨眼。

    “今日我恰巧约了无修在醉香楼吃酒,两位这般巧,不如一道吧?”

    薛重阳看着宋郁,殷汸娴闻言也看向宋郁,宋郁一噎,随后说道:“那就谢过薛公子。”

    薛娇儿一听却耷拉下脑袋,嫌弃地说:“啊?怎么他也在……哥哥,我能不去吗?”

    薛重阳敲了一下薛娇儿的头,恶狠狠说道:“我的话你向来是左耳听右耳出,现在好了,来了京城,时时都能与无修见面,你若敢胡闹,自有他收拾你,看你还敢不敢像在朔阳那样无法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