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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客人都到齐了,更有太子光临,众人不再敢随意走动,都各自坐在位子上同身旁的几位同僚小声说话喝酒。

    府邸摆宴,一般不会太过于注意座位,官位大势力大的,坐前头,落后一些的会自觉坐到后面,也会有相熟关系好的人家坐一起,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于是秦煊立马坐到宋郁身旁,吓得跟宋郁同桌而坐的几位大人连忙站起来借口到一旁同僚边上去,假装关系很好有话要说样子,秦煊心里暗自赞赏这几个有眼力见的。

    宋郁见秦煊过来,小声问他:“殿下怎的过来了?”

    秦煊虽与薛重阳私交甚笃,但并未有人知晓,二位本来就是立场相悖的人,薛重阳明面上是建兴王的人,私下却在为秦煊办事,若不小心谨慎,薛重阳暴露身份,那他只有死路一条,建兴王不会放过他的,所以今日秦煊大摇大摆地参加了薛家为薛重阳办的宴,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时薛重阳过来了,好像不认识两人一样,举杯道:“太子殿下,宋太傅。”

    秦煊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薛重阳继而又道:“今日家父办这场宴,是为重阳接风洗尘,没想到太子殿下与宋太傅能光临,实在令寒舍蓬荜生辉。”

    秦煊举杯示意,薛重阳喝了酒,行礼后退,与别人说话。

    见周围没人了,秦煊才看向宋郁,小声说道:“因为薛重阳说先生会来,我已经好几日未见到先生了。”

    宋郁一噎,又见秦煊偷笑着喝酒,便开口说道:“出门在外,殿下莫贪杯。”

    秦煊立马放下酒杯,抬手让下人换成茶,示意宋郁看一眼,他已经没喝酒了。

    酒过三巡,众人都兴致颇高,正要准备着来几个节目尽兴,谁知外头突然传来叫骂声。

    薛庭画昨晚便没回府,他夜宿在外都是常事,薛府也没人在意,直到现在才醉醺醺地被下人扶进来。

    “薛重阳算个什么东西!外室生的野种,给本公子提鞋都还不配!”

    下人怕他吵到府里的贵客,好言好语地劝慰:“二公子,您还是小点声吧,今日府里设宴,招待的都是贵人,您可切莫冲撞了。”

    薛庭画一听更是火大,叫骂地更大声:“你窝囊什么?!本公子说的不对吗?外室子,能让他进府当上庶子已经是泼天的富贵!他还想如何?本公子是正经嫡出,他不过是个庶子,给他什么都是本公子的赏赐,本公子就是让他去死,他也得感恩戴德!”

    薛庭画说的话也是大多数人的心声,并无多大事情,这种话若在别人跟前说还没什么,但如今太子殿下可在!

    太子是谁?大秦皇室六皇子,不是正宫嫡出,甚至亲生母亲连个妃位都没有,这人都有自己的自觉,不和哑巴论长短,不和矮子争高低,不和高位的人搞嫡庶之分。

    众人眼色往秦煊身上打转,没人敢开口说话,薛大人只觉得心口的火气正噌噌往上涨,恨不得一步并成两步走到外头,抬手就给薛庭画一个巴掌。

    下人拉着薛庭画,越拉他越要进门看看今日到底来了哪些人,薛重阳是不是连自己低贱的身份都忘记了。

    薛庭画一跨进厅里,见秦煊坐在上方就整个人僵住,酒都醒了半分,想说自己刚才在外头说的话,脸唰得煞白,腿一软就跪下了。

    “太……太子殿下……”

    秦煊满脸笑容,和善地说道:“薛二公子,许久未见,近来可好啊?”

    薛庭画耷拉着脸,不敢起身:“多谢殿下关怀,挺……挺好的……”

    “本宫怎么瞧着好像不太好呢?”秦煊没带半分语气,平淡地好像随口再问你吃饭了吗一样,随后又说道:“本宫方才听到二公子说庶出都是贱种,二公子,是也觉得本宫低贱吗?”

    薛大人脑袋一晕,连忙说道:“殿下,薛庭画这混账东西吃了酒胡言乱语,他绝无此心!”

    薛庭画没想到秦煊会在里头,否则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当着秦煊的面说这种话,这不是找死吗?!

    “有心还是无意,本宫也懒得计较。”

    薛庭画松了一口气:“谢太子殿下体谅。”

    没想到秦煊下一瞬就问:“本宫今日来此只是为了一事,薛庭画,孙鸿禄此人你可认得?”

    孙鸿禄,户部尚书范同之小妾的哥哥,二十一岁中举后由着户部尚书亲戚这层关系,在西笼当任主簿一职,为官多年,贪污,收贿,卷了数不清的银两,建兴王能私造兵器玄铁,此人功不可没。

    薛庭画自然认识这个人,孙鸿禄早年进京,日日与世家纨绔子弟吃酒,薛庭画便是其中一个,他不知道秦煊问这个做什么,只觉得秦煊不追究他胡言乱语的罪过了,放下心来如实说道:“认识,自是认识的,原先他进京来我们还同吃过酒。”

    西笼距离京城隔了半个大秦,那般遥远的地界小官,京中朝臣是没几人认识的,众人也不明白秦煊问这个干嘛,便都如鹌鹑般静静地看着。

    秦煊又问:“还一同吃过酒呢?那关系应当也是不错了?”

    “鸿禄兄性情耿直豁达,我与他一见如故无话不谈,况且他与建……”后面两个字还没说出来,薛庭画瞬间僵硬了身子,一动不动抬头看着秦煊。

    只见秦煊还是那副淡淡微笑的表情看着他,薛庭画背后惊起冷汗……

    薛大人一见薛庭画的模样,便觉得五雷轰顶,此人定不是什么善类,偏生薛庭画是个缺根筋的,人家放他一马他就放下心来,殊不知后头还有更大的事情等着他。

    秦煊站起身来,轻拍了两下华贵的衣袍,叫道:“冯青。”

    冯青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主子。”

    秦煊淡淡开口:“西笼主薄孙鸿禄,贪污朝廷税款,欺压百姓致死,走私贩盐,甚至意图谋杀本宫,孙鸿禄已经招供,薛二公子也参与其中。”

    众人哗然,不敢言语,薛庭画像被雷劈中了似的,许久才反应过来,跪着爬到秦煊脚下:“殿下!太子殿下!我与孙鸿禄只是喝过酒,一同的还有十几个世家子弟,不止我一个!我与他根本不甚熟识!太子殿下明察,给我一千个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犯这种大罪的!殿下!”

    薛家胆敢把主意打到宋郁身上,那就得承受一切后果,薛庭画在外用那种污言秽语抹黑宋郁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今天?

    秦煊没听薛庭画说什么,抬手示意冯青:“把薛庭画带走。”

    宋郁就站在秦煊身侧,薛庭画挣脱中抓了宋郁衣摆一把:“太傅,太傅,宋太傅!我错了!我不该散布你的谣言,是我猪油蒙心,我真的知错了,您救救我,太傅!”

    宋郁被抓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秦煊立马反应过来伸手扶住他,抬脚就冲薛庭画的头踹过去,薛庭画被踹倒在地,又爬起来磕头:“我没有谋害太子!是孙鸿禄害我!太傅大人您不能眼看太子诛杀朝廷子弟!”

    薛大人也上前跪下求情:“薛庭画为人是纨绔不堪,但从不敢害人,他是万万没有那个胆子的,请太子殿下明察!”

    薛重阳这时也走了出来,拱手道:“殿下,抓人得讲实证,仅凭孙鸿禄一人之言绝不可信,就是刑部大理寺抓人都得走章程,您可不能越过律法,对朝廷命官的子弟动用私刑。”

    薛大人见薛重阳出来为薛庭画说话,暗自赞赏,不愧能为建兴王办事的,就算薛庭画对他再如何,有难时他也会出手扶持相助,这才是兄弟。

    “重阳说的不错,太子殿下,若无公文,您不可将庭画带走。”

    冯青闻言递上去一个折子,附带一张签字画押了的罪证书,秦煊接过,直接扔给薛大人:“孙鸿禄已画押,刑部罪诏已入案,传父皇口谕,准许本宫亲自拿人,薛大人,可还有不妥?”

    薛大人拿着东西,还想辩解两句,这时宋郁出言道:“薛大人,是非公道自交给刑部去说,若真冤枉了二公子,届时也定会给薛大人一个交代。”

    薛大人怒目而视:“宋太傅说得轻巧!庭画不过在外说了两句你的闲话便要被太子如此报复至此!倘若我儿有什么好歹,宋太傅赔得了我儿吗!”

    秦煊冷笑一声,忍住没直接一刀捅了薛庭画:“薛大人用不着冲太傅,若薛庭画无罪,本宫亲自登门负荆请罪如何?”

    话是这么说,谁敢让太子负荆请罪?又谁能证明薛庭画是被冤枉的,只要进了大牢,刑部那些人得了太子的令,假的都全成了真的!

    “放手!放开我!我是被害的!我要进宫面见薛贵妃!”

    秦煊嗤笑:“见了薛贵妃又如何?薛庭画,你收孙鸿禄的污款,保他在西笼欺压百姓,他贩卖私盐有三成的银子进了你的口袋,在京中散布谣言抹黑太子,更甚者,设计陷害意图谋杀当朝储君,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件冤了你?”

    “我没有谋害储君!”奸人害我!薛庭画挣脱着,冯青却把他死死按住。

    宋郁震惊,他从未听说过秦煊被人谋害之事,秦煊也从未说过。

    谋害储君是诛九族的大罪,宋郁一想到秦煊生活在这种勾心斗角的深宫里,语气中也带了些气愤,他看向宴席中的人群,开口叫道:“陈大人?”

    陈公明心咯噔一跳,见众人眼睛转过来,不得不上前:“臣刑部给事中陈公明,参见太子殿下,见过太傅大人。”

    “我朝律法,在场的人大抵都没有陈大人清楚,陈大人且同众位同僚说说,谋害当朝储君,是何等罪?”

    陈公明冷汗直流,他就是个刑部小官,平日里根本同这些人打不到交道,今日若不是想凑凑热闹,本都不会来,如今赶鸭子上架,他不得不上前,一边是得罪薛家和薛贵妃,一边是得罪太子和皇后……陈公明稍加思索,硬着头皮说道:“谋害储君,着情况而定,轻微流放三千里,重则……诛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