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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聊赠一枝春

    巫明丽胡诌了至少三件事,但是都不怕皇帝陛下去查。

    韩胜子确实在她家书院游学小住过半年,确实写过《国富三论》,她家书院确实有不少琼州的书生读书,蒋昭确实被记录在南杨县志上……这些都是真的,只是和她选这三个人无关。

    皇帝陛下听着满意,巫明丽选人选得准,包括她觉得不行的三个人,理由也都和皇帝陛下所猜的没太大出入。

    皇帝陛下又问:“你好诗文,信王府亦需要一个书笔之人。为何不招选文倩?”

    文倩是和“幼苏”并称的新兴词人,两人合成“晚文幼苏”,巫明丽读过他的诗词,比苏举人写的好。

    不过……巫明丽道:“其人迂腐。媳妇儿担心他受不了咱们王府的自由散漫,说不定还要受气呢。”

    “迂腐”可不是巫明丽评的,是皇帝陛下未来评的。而且文倩和幼苏一样,死得特别早啊!巫明丽可不想外面谣传信王夫妇气死了诗坛新星“晚文”。

    皇帝陛下果然很觉得她说得很对。

    皇帝陛下继续问道:“听说文昌侯有一个徒弟,号明心居士,治心学极好,也颇有才干。你又为什么不加上这个人呢?”

    皇帝陛下看中的“留臣”很多,明心居士吴彻也是其中之一,而且和巫家关系很好。他猜测,巫明丽是为了避嫌。

    巫明丽的确知道这个人,正因为是父亲的学生,巫明丽才没要。

    但不是为了避嫌。

    上辈子巫家落难,小弟横死流放之地,这个吴彻早已官至南粤刺史,却从未想过照拂一二。一个刺史要关照一个小流放犯真的不难,只要稍微带出一句话,自然有许多人上赶着行方便,可吴彻就是提都没提。

    巫明丽并不想批判什么,不过,从此事可见这个人并没有什么义气和仁慈,和他交好,未必能结下善缘,倒是极有可能因为一两句无心之言,就把他得罪了。

    而且他的才干也有限,南粤在他手里并没有什么发展,更没有繁荣起来,他的才华,大约也就在一城一郭之间。他有的只是治学的本事,和讨好当时的皇帝陛下的“忠心”。

    巫明丽回道:“殿下和我,都不爱读书。父皇陛下,殿下和我都过了读书的年纪了,您就让我们偷偷懒吧,何苦又搞来一个夫子让我们头痛哩。”

    皇帝陛下故作生气,道:“这话不对,活到老学到老。以我看,得再给你们派两个夫子才好!一个教四书,一个教五经!”

    巫明丽慌忙求饶,哄得皇帝陛下和皇后都笑了,便将此事揭了过去。

    如此那张名单就算彻底过了明路,巫明丽回到玉芷宫,给李琚写信,列述所有她选中的人极其特长、性格、履历和她对这些人的计划,信末尾让他决定用谁。

    巫明丽将丁续丁武和韩胜子三人都单独圈了出来,旁边注明自己的意见,这五个人,是她最想要的,还写了几句原因。

    这封信寄出去不久,京城的驿馆就迎来了北海的车队,罗琴心终于来到了京城。

    罗琴心按惯例向皇帝陛下上表谢恩,恳请谒见。在等待皇帝陛下召见的期间,罗琴心并没有闲着,而是积极投入了京城人民的生活中。

    他先去巫家的书院,与母亲汇合,顺便拜见了巫山长,并且表明想在巫家书院求学。

    他的姐姐罗剑胆在巫家过得那么开心,和信王妃关系那么好,镇北将军都特意派人送书,让罗琴心记得去探望巫家山长,罗琴心作为弟弟,先来拜见一下文昌侯,合情又合理呀!

    罗琴心很好奇,得是怎样出色的人才能把他那个暴躁姐姐彻底收服。

    罗琴心已经有封爵在身,只差正式册封礼,他来拜见,巫山长便客客气气把他迎到上房,让小儿子作陪,三人聊了一下午。

    巫山长委婉地建议罗琴心别想什么科举了,他在杂书上博闻强识,但是科举主考的那些,基础并不扎实,而且罗琴心根本就不爱读科举的那些书。他能考个举人,还得托福他们北海都护府就没多少读书人,他都算是脱颖而出的那种了。

    罗琴心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山长说得对,那我就不考了。嗯,你们这儿收研究杂学的学生吗?”

    巫山长心里咯噔一声,这还真赖上了啊!

    罗琴心甚至还想在巫家书院附近整个宅子,他准备按照公主的意思拒婚,那就不用住公主府,可以按自己的意思安家。以后姐姐若是再回京城,也可以住在他这个弟弟家。

    地方倒是好找,巫山长有三个儿子,其中两个都会要搬出去自己成家,他们都在这附近看地方呢,顺便带上个罗琴心,问题也不大。

    就是有点奇怪,一堆巫家人里,突然夹杂了个姓罗的。

    罗琴心自己很无所谓:“文昌侯,文林候,我虽不姓巫,可咱们都是文字儿县侯嘛!”

    ……就是说,他的书也许读得不怎么样,但是胡搅蛮缠一定是修炼到了顶级。

    罗琴心还要等皇帝陛下的召见,他在巫家书院只待了一个下午,便辞别母亲和巫山长夫妻返回驿馆。

    第二天一早,就有礼部的官员找到罗琴心,传达皇帝陛下的安排,准镇北将军之子、文林候罗琴心谒见,于五月十一,议政厅耳房。

    礼部的官员还带了两个侍从,一个内侍,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教导他陛见的规矩,并听其所用。

    罗琴心毫不遮掩,学半天规矩,就开始打听京里的八卦。

    初十那天,被派去教罗琴心的嬷嬷回宫复命,巫明丽恰好也在,就听见这位嬷嬷私底下和徐嬷嬷说:“长得又俊,性子也和气,脑瓜也活泛……人是真的不错,奈何长了张嘴。”

    巫明丽:“。”

    李清婉也赶到了椒房宫,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罗琴心到底如何,是不是病得下不来地,是不是文弱书生等等。

    然而嬷嬷复命结束就马上出宫继续听差,等李清婉赶来时,黄花菜都凉了。

    皇后转述了嬷嬷描述,可惜,李清婉一个字都不信。

    巫明丽在一旁听着,她本可以劝劝李清婉,但是她听见嬷嬷描述的罗琴心,又贱又怂又正直又好玩,突然就觉得,她劝什么劝啊,罗琴心再怎么扶不上墙,他一个善良温和的小公子,难道不配一个两心相许的妻子吗?非得娶李清婉不可啊?

    于是巫明丽什么都没说,冷眼看李清婉作。

    这一晚,巫明丽收到了李琚的回信。这封信寄出时,李琚已经抵达鲁南治所。

    李琚回的是巫明丽要安置丁武的那封,他在信上表达了自己的无限欢喜,让巫明丽无论如何也要把丁武安顿好了,等他回去亲自上门请他当自己的侍卫头子。

    信的后半截是嘘寒问暖,随信有一支干花,是鲁南当地的牡丹花,由于长途颠簸,花瓣有些干碎。

    巫明丽将干花翻开看了两眼,冷笑一声:“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徐嬷嬷听着语气不对,道:“是这花儿送得不对?娘娘不喜欢牡丹?”

    巫明丽道:“你看咱们家殿下,是这么诗情画意的人吗?鲁南的牡丹,三月里就开完了,你算脚程,殿下什么时候到的鲁南,那时候还能有半开的牡丹?说明这朵牡丹,是当地人做的,让他拿去作为土仪寄给我。”

    巫明丽又将牡丹揉了两把,说:“这得是一个又懂情调,又懂诗书的好姑娘啊。”

    徐嬷嬷忍不住偷偷笑了:“娘娘,难得听见您吃醋呀。”

    “吃醋?徐妈妈,我不是气他找姑娘,他出去之前我就叮嘱过他,若要找人侍寝,找清白的人家,不过许一笔聘礼,把人抬进门就是。我生气,是因为,找人侍寝这么大的事儿,总得和王妃说一声吧?他信上一个字都没提!”

    巫明丽将牡丹卷进信里收起来,恨恨地拍在桌上。

    她再次确认了两件事:第一,不出气的男人才是永远不会让人失望的男人;第二,女人手里必须有权有钱,才能永远不会受到威胁。

    她看向徐嬷嬷:“叫王喜哥来,我们得给丁武一个尘埃落定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