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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还敢不敢

    而后巫明丽向皇后问安、搓牌时,果然听见皇后把荷香和金环的事当做一件趣闻,和牌桌上的众命妇分享。

    看起来皇后并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可说的,反而还觉得很有趣,一起打牌的命妇们便也附和着夸。

    巫明丽仍是小心翼翼地谢罪说:“原不该嚷嚷出来的,叫人听去了还不知怎么背地里说呢。”

    皇后回说:“无妨,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她说着又笑了起来:“得是你这个促狭的能想到这种法子。”

    巫明丽道:“口舌之争亦小事尔,若是作奸犯科,那就不敢这般敷衍了。”

    皇后亦觉如此。过后等众人陆续散了,又只剩蜀王妃在跟前时,皇后与巫明丽私下说道:“但我听说那姑娘竟然想和上房的人有来有往,这就不好了,不是小事啊。”

    巫明丽道:“臣妾明白,等这一茬风头过了,臣妾会去料理。”

    皇后挥挥手,示意可以,蜀王妃不甚明了,等告退后出来,蜀王妃就问,巫明丽小声解释:“她不是什么想有来往,是通过威逼利诱的手段想打听上房的消息,是大忌。”

    蜀王妃这点还是知道的,当场就怒其不争似的瞪巫明丽:“这都能忍?你也是个受气包,你男人的小妾手都这么伸着了,你还舍不得罚她!”

    巫明丽笑笑:“三嫂这时候懂了,之前却不懂?”

    “之前?我什么时——”蜀王妃这才想到六七月那时候的事,声音一下子降了下来,羞恼地轻推巫明丽一把,“你咋还翻旧账哩!”

    巫明丽拍拍三嫂的胳膊:“我送你上车。”

    巫明丽当然知道荷香的错绝非口舌之争那么简单,不过是想等风头过去了再说。

    而巫明丽并不认为荷香最大的错是窥探李琚。

    窥探有什么问题吗?又不是日夜监视。真要被个小丫头窥探去,她才要反思一下是否有事不密以失其身。

    话虽如此,荷香做错的事,还是得让她自己埋了。

    几天的磕磕绊绊之后,金环和荷香终于完成了“保持红线三天不断”的惩罚任务。

    好多次巫明丽看见她俩喊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一个单数伸右手,一个单数伸左手,以此来协调一致。

    听灵芝说她们轮流睡觉,一个睡着,另一个就在旁边干瞪眼看,牢牢抓着睡着那个的手。

    还听说现在金环和荷香一个眼神就能互相领会对方的意思,特别是要动手的那种意思。

    看吧,人和人的不理解,都是能调教的。

    这一天,随着雀儿钟报时声起,一众女子颇有仪式感地摘掉了她俩之间的红线,笑闹声把她俩吵嚷得面红耳赤。

    巫明丽端坐榻上,抱着廿五看她们笑,等她们闹完了,慢悠悠地问:“以后还敢不敢了?”

    众人皆称不敢。

    巫明丽便叫散了,连廿五都让锦娘抱了下去,却独留下荷香。

    她并没有让荷香久等,而是直接说道:“和金环打架的事儿算是过去了,还有两件,我留着今天找你算,是不想惹人注意。”

    荷香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奴婢不省事,让娘娘费心了,请娘娘教训。”

    巫明丽道:“今儿彩云不当班,我把她叫来,你给她道歉。”

    荷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面:“我?去给彩云道歉?”

    “你是后院人她是奴婢不假,但是你陷害她在先,不该给人道歉吗?莫说是你,我当年错待了小柔,也会道歉赔不是的。难道你比我还金贵,还低不下头?那我再告诉你,彩云是王殿下的心腹大宫女,将来是要跟到王府去,到老了还是王府的妈妈,跟主子的小猫小狗都比别人金贵些(化用自《红楼梦》),一句‘对不起’,她难道当不得?”

    荷香的脑子转得不慢,很快就领会了意思,憋屈地说:“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给彩云姐姐倒茶磕头。”

    巫明丽道:“你的胆子是真的很大,一动就动到彩云这样的人身上,我年轻时,未必有你这个胆色。你威胁人的时候,就没想过别人会反抗?你之前都得手了,所以这般自信?”

    荷香哪有得手过,她要是得过手,还至于被李清婉打了送去梨园伺候沈捷旋?

    她也只是听梨园的官奴们说,以前在家时,怎么怎么个妻妾斗法,所以就,学一下嘛,哎,学一点点皮毛,哪知道这么轻易就栽了个大跟斗。

    想来也是,以前自己家还没败落时,只听说过老太太太太往少爷小姐屋里的丫头们问这问那,少爷小姐们哪敢和老太太太太的屋子里打听?就有,要么是偶尔一次要紧事,要么是那眼线已成了少爷的屋里人,老太太太太们明公正道指给了少爷,自然以后要为少爷说话,大家也认为正该如此。

    荷香现在想来,真是无语泪先流。

    巫明丽见她脸上颜色变幻不定,略微等了等,才说起第二件事:“彩云的事,你去道歉,就算过去了。可你想找她做什么?打听上房的消息,还是为你说说好话?还是你已经和殿下说了不该说的,想让她闭嘴。”

    荷香抹眼泪的手不觉停下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是个送命题啊!

    巫明丽坐乏了,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荷香也跟着站了起来,垂头丧气地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弹。

    巫明丽说:“不是第二个可能,彩云沉默寡言的,她要是给你说好话,一张嘴,就让人觉察出不对劲来。那就只能是第一件或第三件。你‘崴脚’那日,你侍寝,恰好是彩云当值,你和王殿下说什么了?”

    荷香回忆了一下,脸色变得惨白惨白,声音也变得小了许多:“就、就是一些闺房情趣的话,奴婢也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

    “闺房情趣?怕不是在背后嚼别人的舌头。让我猜猜你怎么说的,‘我不会得罪姐姐了吧?我真不是那么个意思,但是说者无心,好怕姐姐误会了呀。姐姐不会多想吧?’”

    巫明丽捏起嗓子,黏黏腻腻甜丝丝的语调,模仿得八成模样,还有四成是比荷香自己还甜,甜得荷香都忍不住抖了三抖。

    巫明丽模仿完就收起了表情,变回冰山一样的冷峻:“像不像?甜不甜?以后还敢不敢?”

    荷香赶紧把双手摆得扇风一样:“我再也不敢了。”

    “你最好是。这些天你老老实实闭门在家抄经,不要再现在别人眼里。等咱们出去了,也就好了。”

    说罢,巫明丽叫来了秀莲:“你好好教她抄书,小孩儿小么小了,就看点儿小孩该看的书!先把那个《增广贤文》找来给她抄,抄完这个抄《杨家将》和《西游》”

    这就算是彻底把事了结了。

    荷香老老实实闭门抄书,侍寝的女子里,金环和灵芝都学了她八分本事,李琚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并没有觉察到荷香最近怎么不出来了。

    到了九月下,巫明丽和李琚一起送上了韩胜子离京前写的奏陈,皇帝陛下没说好不好,只说“再写,再来”。

    有了七八分意向的意思,巫明丽便潜心治这个帖子,而李琚还没等到新差事,鼓噪着要出去打猎,他颇发几封帖子,得了柳长岁、郑华、于欢等人应和,再与帝后一说,得了准许,立刻拉上十几个人就要出去了。

    打猎?今年要办的事其实很多,巫明丽在等他送帖子邀人的时候,拦着他要把接下来的事先办了。

    打头一件就是王府搬家的计划。

    王府已然建好了,各处铺陈得当,只等主人挑选陈设装饰、搬家入住,柳匀送了平面地图进来,请巫明丽参详。

    巫明丽找李琚商量着屋舍怎么分配。他俩的上房是定了的,就在中轴线上的两个大院子里,花枝儿和碧兰同住巫明丽一起,剩下的人就分在东边的三处大院落居住。

    李琚搁那兴致勃勃地划拉着,东边南院屋舍建筑多,给他放兵器甲胄,中院漂亮雅致有江南园林的气质,留着给媳妇赏玩、存放首饰穿戴和珍藏,北边给家养的戏班子和作杂物仓库等。

    巫明丽问:“那么灵芝金环她们住哪?将来还得有侧妃呢。”

    李琚抓了半天头发,说:“要不从我放甲胄的地方给她们挪点位置?”

    巫明丽直摇头:“东边那三个院子交给我吧,我保证你我的东西都有地儿放。”

    李琚哦一声,他对着地图挠挠头皮,实在想不出来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要怎么安排,媳妇儿说行,那就听媳妇儿的。

    巫明丽把地图和人口丁册卷了,摊开第二件事,雇佣和采买的下人。

    杂役有一二百人,仆妇还得更多呢,总得有四五百口子人,除去巫明丽承诺的每人那个大丫头自己挑选,又有从玉芷宫带出去的三四十个,剩下的都是马讷、柳匀相看好了,各处拣选得来,最后做成册子,等巫明丽确定。

    李琚对着男丁杂役册子看了两眼,还指望能发现个把人才给他用用,仔细看后,发现第一页前几行的壮仆,身高也不过五尺,体重不过百五十斤,往后翻翻,更是些弱质之类,顿时毫无兴趣,就把册子推回来了。

    巫明丽道:“罢罢,你管你的心腹就好,再把几个有品阶的侍卫头子选出来。你的伴读荣哥儿富哥儿怎么料理,也是这一次就定了。他们或回家去自谋差事,或留在我们这和丁家兄弟俩作伴,也都使得。”

    李琚说:“都放他们回家去,继承家业的继承家业,当官的当官,虽然陪了我这些年,然而终不比丁武和丁续好使唤。”

    这个自然,丁武丁续是什么出身,李琚的伴读又是什么出身?前者无牵无挂,后者有几十上百口人在后面看着,他们对李琚的付出是不一样的。

    巫明丽于是将柳匀和马讷造的人口册子也都卷了起来,预备等李琚走了再仔细甄别,说不得还得让清芳、徐妈妈等人出去亲眼看看。

    搬家的时间仍是待定,十七皇子明年秋天大婚才搬来这里,廿五年纪小,碧兰身子重,巫明丽提了一嘴,皇后叫他们等着,钦天监算着的好日子,不是在为冬至打算,就是在为小年打算,忙得厉害,说年底一眼就看到了腊月底,先慢慢收拾着罢了。

    此时距离年底还有三个多月,李琚出去打猎能玩许久,巫明丽唯恐李琚在外面玩得不尽兴,还建议他们人多的又有一干侍卫,可以演练演练攻防打仗。之前李琚从指挥使那里摸来的十几个想招入王府的侍卫备选,正好拉出来一起试试底,按好的排下次序来,一个一个问愿不愿意来王府当十年二十年的差。

    李琚赞同极了,又补了个帖子管指挥使指名点姓要那几人“护送”。

    最后算队伍,有十来个贵族子弟,十几个在京大营服役的民夫,及各自的随行又有三五十人,浩浩荡荡去京西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