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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谣言

    郁红赌咒发誓一番,巫明丽叫人把她送走了。

    上辈子有这事吗?

    没有。

    说明要么是这辈子才发生的,要么是上辈子发生但被按住了。

    奉德公府有发生过什么事吗?

    巫明丽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将几十年前的记忆梳理一遍,没有任何相关信息。

    想来该是如此,戏子和高门大户的女眷,哪怕对方只是一个丫头,产生任何关联,都会被遮盖得严严实实。

    可是这击鼓传花似的烫手山芋,传到她手里了。

    对巫明丽来说,最理智的做法就是直接把两个物证毁了,当做不知道,反正奉德公府能料理得来。

    外面流传的攀龙附凤的手法,什么巧遇千金,落水救人,获取贴身之物等等,在豪门大户手里,都是土鸡瓦狗,轻易就被碾死了。真正有杀伤力的其实是对方私密处的特征,如果对方嫁的又是个烂人——看看吴徽的妻子是什么下场!

    巫明丽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坐视不理。

    泰亨班太烂了,背地里的勾当,巫明丽并非一无所知,况且这也是个机会,巫明丽有机可图。

    “明儿我有空吗?”

    清芳核对一番日程单,说:“上午空的,下午不得行,下午要见几处产业的掌柜和庄主,还有几笔烂账要翻呢。”

    徐嬷嬷亦说:“田先生说之前让打听的事,才刚有了眉目,须得几日的功夫,明儿上午,西院只有常例。”

    巫明丽道:“服侍我早点歇息,明儿上午和皇后娘娘仔细聊聊。叫后院多出两个人去存武堂呆着侍寝。”

    次日清早,巫明丽选了一身橙红色的衣饰,梳洗打扮,清芳和徐嬷嬷将各处事务安排先拿来给巫明丽看一眼,除了几个掌柜庄子的事,别的都很琐碎,琐碎到简直让人眼前一黑。

    这么算来,进宫问安闲聊顺便办个意外的事儿,反而可以算是消遣了。

    问安也有个章法,没别的事闲聊,不过一刻二刻就可以走了。若是陪搓牌打马吊的,午饭后晚饭前比较合适,当然年节下皇后最忙,怕是没太多时间玩乐。

    像巫明丽这样有事而来的,便可以提前含蓄地问一问:“娘娘上午可有空?”

    若是相熟的宫女妈妈,就会给个回答:“不巧了,今儿上午怎么怎么”。

    巫明丽可以继续暗示:“可我有一件十分要紧的事,想请娘娘的示下。”

    那么宫女、妈妈们传话就会捎带一句,再出来接巫明丽进去时,就会说:“娘娘特特空了一会儿和王妃说话,王妃请吧。”

    万幸,抢出来了一点时间。

    巫明丽先是与其他人一起,中规中矩地走了一遍问安的流程,皇后已知道她有事商量,略有些交际,就放着外命妇在客厅聊天,叫巫明丽一起进了书房暖阁。

    巫明丽一向“直率”,看见皇后身边只剩心腹,从彩云手里接过她收着的小包袱,然后将柳匀媳妇儿所见情状,如实说出,末了道:“因为是和奉德公府有关,媳妇儿不敢耽误,请柳家媳妇儿保密后,就赶忙来了。”

    王嬷嬷将荷包、帕子两件物什用帕子卷着展开,将荷包里的玉如意也取了出来,摊在一张木盘上,摆在皇后书案上。

    皇后也用帕子隔着一层捡动它们,拿着眼镜那么一看,面露恶心之色。

    巫明丽道:“别的媳妇儿不敢乱说,但是若是泰亨班的戏子,又和这荷包对上的人,还要高大峻拔,能轻松翻墙,只怕就是当家的名角儿赵玉楼了。这个人,媳妇儿恰巧知道,是最能钻营攀附的,以前还未发迹时,就有和老宫女收养的女儿牵扯不清,致人自尽的先例。”

    巫明丽将自己所知赵玉楼之为人大约说了一遍,但没有主动提及赵玉楼和茝兰谋划的事情。

    皇后面色铁青:“真是个肮脏下流的东西,他这里攀龙附凤,也不知自己配不配!便叫人下狱,打死罢了!”

    巫明丽进言道:“娘娘,投鼠忌器呀。他二人已经到了私相授受的地步,看情形,茝兰还偷拿小姐的帕子交给赵玉楼,说不定还有更多不可对外宣扬的事,倘或拿他下狱杀了,那丫头没见识,倒嚷嚷出来,岂不麻烦?”

    那方锦帕是皇后所赐,柳家的小姐没有二十个也有十八个,那么多姑娘分一点儿赏赐,拿到手不说珍惜爱惜,谁会转送仆婢,徒然得罪其他姑娘?即便万分之一的可能,帕子是过了明路赏赐给茝兰的,那么茝兰连这样的珍惜之物都能舍给赵玉楼,谁敢担保她没说别的?倘若鱼死网破,自己死了要拖人垫背,柳家小姐的名声就完了。

    皇后也想明白了,琢磨一阵,道:“以你之见,当如何是好?”

    “俗语说,藏木于林,藏水于海。如果这个赵玉楼屡次三番造谣生事,那么他的话,也就信不得了。赵玉楼好办,请娘娘准许媳妇儿暗中收集他一些证据,足以治他。至于那丫头,媳妇儿不能置喙。”

    皇后想想,准了。

    巫明丽顺便又将外面近来离奇的风言风语和皇后分享了一番,既满足她的八卦心,又提供一些“谣言”,比如这家夫人好妒挠得丈夫满脸伤,她丈夫还爱面子,愣说是被猫挠的;那家夫人出生前有神仙托梦是花神下凡,生下来果然美貌且浑身异香,连胎记都和梦里的一样,等等此类,不胜枚举。

    巫明丽连自家的谣言都给了一些,那外面可说的离谱极了,说她狐狸变的日夜霸着信王不放,又说她好女色后院那堆妾室与其说是服侍信王的不如说是服侍她的……巫明丽眼观鼻鼻观心地“棒读”各个谣言,皇后都给她整笑得呛了口茶。

    回禀完毕,巫明丽陪几位王妃打了两圈马吊,蹭了顿晚饭,方告辞出来。

    及到王府,巫明丽立刻找来田趁月和徐嬷嬷,一个主外一个主内的都去查赵玉楼的不法之事。

    在晴春斋这边,巫明丽叮嘱田趁月说:“顺道也打听打听寒香问梅阁,我多早晚听说这家逼良为娼,与戏班、牙子狼狈为奸,蓄养不足十二岁之女子,若能顺势一起拔了,岂不大快人心。”

    田趁月能被巫明丽拉拔出来,私人品德方面当然不会太坏,闻得如此,满口答应,立刻着手去办。

    巫明丽在西院兜了个圈子,和蒋昭也日常问了几句话,方回康妙堂。

    才刚回家,未及更衣,北边小院的跑腿丫头急忙忙传话,说选侍发动了,几个稳婆说是真的宫缩,立刻张罗着接生,外面请的妇科、产科的大夫悉数前来听用,现都在小院的厢房里等着。因为大夫多是男子,有些不便,于是小院外放下了帘子,不相干的人不让进出。

    巫明丽忙忙将手、脸洗净,急匆匆来到小院子里,亲眼看见碧兰在稳婆的劝说下吃饭喝汤,还有余力在疼痛的间隙说笑,这才放心地回到上房更衣梳头。

    不过她才放心不到片刻,小院的稳婆又急急忙忙地差人来传话了,说是情况不大好,有些危险。

    巫明丽不禁惊讶:接生花枝儿和接生碧兰的稳婆有好几个是相同的,花枝儿羊水发黄发绿,且正逢她得知家中变故,存了死志,憋了郁气,情况确实十分危险。可碧兰不一样,碧兰身体健壮,怀孕后体重增加并不太多,料定胎儿个体不大,且心无城府,不藏事也不伤春悲秋,是个很简单纯洁的乐天派,怎么就“不大好”了?

    怎么就一个二个的,就都遇着危险了?

    巫明丽急了,将羊脂膏随便抹了一脸,三两步就往后走,边走,那传话的丫头边仔细说:“稳婆说是骨盆太小了,卡住婴儿的头不得出来,若是一直不得下,得要想办法打开骨盆的……”

    打开,怎么开?掰开,锯开,劈开!

    一种潜伏在记忆深处的幻想里才有的剧痛突然浮现上来,狠狠地捣在巫明丽鼻梁上,捣得又酸又痛到忍不住掉下泪来。

    巫明丽定了定神,吩咐徐嬷嬷说:“先赶紧进宫,要几个大夫,产科的、小方科的,还有治外伤的。除了宫里的,京城的名医,也都请来。告诉他们,无论如何,求他们保选侍一条性命。”

    巫明丽又看向福喜:“快去,找杏红、彩云,还有殿下的小厮,打听他在哪,快把人叫回来。”

    她们都各自领命去了,巫明丽再看向稳婆带来的徒弟,这姑娘年约二十四五,一派老实:“去告诉你师父,叫她们稳住,万不能露出任何慌乱,凡此种种,绝不要让选侍听见,不能让她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