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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胡工

    巫小弟和罗琴心南下的时间定在十一月中,赶在最冷的日子到来前南下过冬。巫明丽打算让他们把油菜籽带去南方试种越冬,得赶在他们南下之前,给他们安排好在哪里找什么人,怎么种。

    为南下做准备期间,钱庄修建的各项事务也在顺利推进。

    工部派了一个郎官,与内务司一起,领着一队工匠来到了于青家旁边的四个院落。

    两个院落要改成钱庄,南边是铺面,后面是仓库。

    钱庄的图纸是内务司的营造大家根据需求制作的,巫明丽或蒋昭隔三差五就会拿着底稿去现场核查。

    环抱钱庄一侧是于青家的宅子,另一侧和北边的倒座房腾给了巡防司,整个钱庄被包得严严实实。

    意外之喜是,派来修建钱庄的工匠里,有一个班头,姓胡,三十二岁,不仅有一手非常好得调弄胶、漆的技术,还会读书识字,更擅长摆弄机械。

    核查中,巫明丽听说他们给银库打地基,铺丈深的巨石垫底,用了胡班头特别研制的胶,粘合效果特别好等等。这个姓氏“胡”字让她心中一动,她凑了个胡班头当差休息的空档,与他聊了一聊,确认这就是那个她正在找的工匠。

    他就是未来会主持兵部武备革新的胡豫,号“石皿洞主”,又称“金石道人”,盖因他时常与炼丹修道的居士切磋金石冶炼的法门。

    他本是读书人家的子弟,偏不务正业,分家时他带走了一部分重要的书本,谋到了内务司的活儿。

    内务司的日子还算安逸,只要办完了差事,胡豫把自己的闲暇时间全都花到了自己的兴趣上。

    胶、漆只是他钻研的副产品,他真正感兴趣的地方是各种机械。小到犁铧,大到巨型水碓,都是他的乐趣所在。要研究机械机关等等,绕不过去动力转化、材料、结构,所以他才会对胶和漆那么有造诣。

    巫明丽和他只聊了这一次,就想把他征召为门客。

    胡豫可以用得上的地方太多了,不仅仅只是武备,还有农具、水利,以及作坊。

    虽然织工作坊还没有引子,纺织机提前准备总不会错。没有准备的土作坊和落后的织机,如何跟上、应对即将到来的新式工坊的冲击?

    巫明丽刚说希望胡豫能“顺带”研究一下纺织机械,胡豫马上掏出了一沓自己的改进心得,他比任何人都最先发现江南钱家传出来的新式织机。

    钱家改良的将布匹门幅翻倍的织机,在外人看来已经是神作了,可他总觉得还没到尽善尽美,还有大量升级空间。

    胡豫愿意甩脱俗务潜心研究,也被信王府开出的诚意和尊重所打动;巫明丽对他的研究方向非常满意,双方一拍即合,决定等钱庄修好之后,胡豫就正式加入信王府。他只想专心搞他的研究,不想为琐事花费精力,巫明丽将他放在蒋昭手下,杂事、钱款和研究结果运用交给蒋昭去处理。

    巫明丽私人托他继续研究他的“复合木料接稍弓”,这东西适合作为礼物送给李琚。

    李琚的生日,也没多少日子了。

    胡豫略感惊奇:“殿下如何知道我整出来的胶粘牛筋复合木适合做这个?”

    巫明丽总不能说你将来率领武备司制作的新式弓弩,拯救了蜀王那个奇葩的“武备节流”方案,把各种材料的长处集为一体,大大提高了弓箭的射距,降低了制作成本,广受各方好评,十年之后,几乎淘汰了铁臂弓之外的所有其他弓所用材料。

    巫明丽笑笑:“我寻思,你既然在钻研什么样的木材耐用,就不可能不动弓弩,我家藏书里有一本从你的收藏里流传出来的,我看过。”

    胡豫分家时带走的书有限,留在本家的书不少,令他朝思暮想。闻言,胡豫不由得感慨:“世人不识宝也!还好落在殿下手里,也不算明珠暗投。”

    巫明丽朝旁边伸手,跟随她出来的郁红送上一本书,巫明丽拿着书给胡豫晃了晃:“作为你应允征召的谢礼,物归原主,值得庆祝。”

    这本书本身珍贵程度有限,但意义很大,象征着信王府对胡豫的重视,胡豫从郁红手里接过书,朝巫明丽长揖作谢,此后对钱庄更上心十倍不止。

    各处都平安有序,不日里又到秋末冬初时节。

    荷香的丈夫王狗儿,经过李琚执意求情,终于得到了皇帝陛下特赐的官爵,一个七品侍卫的头衔。有赐官袍靴带,但是没有给实职和俸禄。

    那点俸禄,说实话也不太重要。

    信王府给荷香陪嫁里的宅子、铺子收入不菲,比荷香所预料的好得太多了。

    荷香对租子的认知来源于她的本家,张家。张家尚未落败时,和柳国公府很像,上层主人家被远支旁支和管家、账房等彻底架空。外面说旺街铺子一个月只能收几两银,他们就都当了真。

    直到自己掌了家,她才知道,原来一个位置优越、开间漂亮、功能齐全的大铺子,真能开出百两的租金。

    近些月来,因为钱庄和巡防司在建的缘故,稍微有点眼光的人都知道,于家那附近的生意做得,于是沿街铺子一时行情走俏,荷香毫不客气地把宅子的租金涨到了二十两一个月,把铺面的租金涨到了一百四一个月,为此甚至毁掉了之前谈好的一个租约。

    丈夫获得官爵后,荷香马上提出要在家摆流水席庆祝。王家人正宠着她,二话不说就操办去了。

    荷香特意穿上大红的七品官太太的袍子,登门拜访信王府,想请之前在信王府的一些“朋友”吃席。

    荷香手里有钱,有了身份,不再是破落户儿,面上有光,更兼怀孕,被王家人捧得眼珠子一样,满身春风,得意洋洋。

    她先将王家的情形说了一遍,赚了些好话和仆下们的羡慕,才志得意满地向巫明丽求情:“府里规矩大,我都知道,但是殿下心好,就看我诚心诚意的份儿上,让金环姨娘去吃杯我家的喜酒吧?我们家走两步就到,我保证,轿子来去,全程不让金姨娘沾一步地,最多三刻钟就送回来。”

    金环在巫明丽背后默默地翻了个白眼,露出虚假的笑容,说:“不巧了,大夫刚诊着我怀相不稳,叫我好生静养呢,这不,我刚搬到上房来,后面还在收拾东西。”

    于是就轮到了荷香翻白眼。

    在王府这样的地方,有没有孩子,区别天上地下,金环这胎怀的,简直命里带紫。

    巫明丽默默听着,含笑不语,等她们机锋打完了,才说:“以前伺候过你的,我就不叫去了。我派紫芸、秋草和朱七九去吃酒,你好生接待一下吧。啊,还有无适,好歹也教你读过一些时间的书,师徒一场,合适呢。”

    荷香没扎到别人的心,对谁吃酒不吃酒的,一点都不感兴趣,满脸写着失落。

    巫明丽看着没趣,便也不去提醒她,经营产业哪怕只是租房子给别人,不诚信、轻易毁诺往往是自取灭亡。虽则说“义不掌财”,可是“不义”从来都不指“毁约”,特别是向给钱的人毁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