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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出刀4

    王襄易话音未了,知府官衙的后院一片死一样的安静。

    许知府及府衙幕僚,田趁月,张柱国,乃至李琚,都惊呆了。

    巫明丽一声冷笑打破死寂:“如此说来,王粮行也知道,这些人是做什么来的?你是故意带着这些莺莺燕燕来的,想陷王殿下于沉湎酒色、拱默尸禄的不义之中?”

    王襄易的酒,彻底醒了。他总算发现自己才刚说了些什么话、办了什么事。

    要献美女也得夜深人静的时候啊,他怎么在这个场合就送上去了!

    王妃正在席上还虎视眈眈,当着她的面给信王塞女人,就算讨好了信王又如何?这位王妃对后院大度,可不代表对后院的家人大度——人家可是有将姨娘的亲族赶出京城的彪悍战绩的!

    光天化日的塞女人,信王就是想收,也不敢收啊,在场随便哪个官儿、侍从,带个消息回京,信王这就成了不问苍生问美色,不被责问才奇怪。

    要献女,也得是夜深人静无人私语悄悄地献,才能献出意义。

    失策了,怎么就安排了接风洗尘宴上搞这一出呢?

    王襄易醒是醒了,但脑子转不过来,有些迟缓,他张了张嘴,辩解说:“草民——并无此意。”

    “并无此意?我看你们的意思多得很!瞧瞧这筵席,灯红酒绿,堆琼砌玉,不听外面灾民的哀嚎,不看公私仓廪的储藏,还以为你们淮北的赈济办得很好,好到已经值得歌功颂德了!”

    巫明丽先笑后冷,翻脸比翻书还快,在王襄易还在绞尽脑汁想到底好还是不好,不好要怎么小代价换大利益,舍一点钱粮架住许知府,却听信王妃非常直白坦率不按任何常理、规矩地说道:“看你们这样子,应该家里余钱多得很,一盘羊心炙,要十几头羊的心尖肉。一盘西施舌,是这样的时节里还能出海捕捞。献得上这样的菜,总不可能家产输税尽了吧?张同知,田长史,王家粮行理应有多少粮食?”

    张柱国起身说道:“他家账面上录得水田一千四百亩,旱地八百亩,总计二千二百亩,每年打粮食应在七八千石。”

    巫明丽笑道:“许知府疼你们,才将官府的陈粮出清都交给你,这些年你也靠着一手低入一手高出,挣得钵满盆满。人要知足,收之于民,也该报之于国,我也不要你多的,你应得的,我分文不取。粮食存三年,一年七千石口粮,三年就存二万一千石,朝廷征十一,则应有余粮一万八千九百石。”

    王襄易擦了擦后脖颈的冷汗,只交一万八千九百石粮食,问题倒不大,他还以为要命呢。

    正要装一装为难、凑一凑家产,上座巫明丽的话锋又转了:“给你留下这一万八千九百石,多的都捐了,有问题么?田先生算算得有多少。”

    田趁月早就算明白了,张口就来:“按照淮北府五仓及赈济仓共二十六个仓库,总计报给两淮储粮五十八万石,寻常年份岁出陈粮二十万石,其中,王记,以及王记及其所有的咸润等粮行,每年收得陈粮共计十六万石。本地行商纳征、税四成,而王记上下粮行,岁纳银三千二至四千不等,捐桥梁渡口船只共计一千三百两银。本地三年内粮价,官府出为六钱一石,市价从八钱涨至一两银。按照你交的税额,反推,王家每年卖粮约二万五千石到四万石之间。”

    巫明丽知道,除了王襄易交的税之外,别的都是假数据。

    官仓储粮没有五十八万,但是王襄易通过自家、姻亲、行会拿走的份额也远不止十六万。

    那是糊涂账,没有真正的底层账本,永远都查不清楚。

    可是现在她不需要查清楚。

    巫明丽道:“听清楚了么,你们每年收陈粮十六万,卖粮不超过四万,再减去你们自家产的新米和你捐桥捐路的钱——我便也都当陈粮算吧,取个整数,当剩下三年内的存粮,共三十四万石粮食。我要你这三十四万石粮食。反正你也没卖出去,烂在家里,岂不浪费?”

    王襄易哪有这多粮食,他只是少交了税,可没少卖了粮!

    “王妃——殿下,草民一心为国,此心可对日月许,能捐的都捐完了,哪还有粮食!”

    “果真没有?”

    “当真没有!”

    “果真粒米不捐?”

    “当真无米可捐!”

    巫明丽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转头看向李琚:“殿下!请诛此人!”

    “敢不应许!”李琚兴奋地站起来,就要提刀,一旁丁武手快,拇指一动,腰间长刀即推而出,众人尚未反应,王襄易的人头就落了地,血溅起三尺高,周围众人吓得惊慌尖叫,却又在李琚的虎视眈眈下拼了命地捂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李琚的眼神太吓人了,他根本就是在掂量,谁的脑袋好摘啊!

    李琚扑了个空,却见巫明丽已经调转来看向本地丝绸商人冯爽:“数我就不详细算了,我要银十万,壮丁一千,给不给?”

    冯爽被王襄易的血溅了一身,人都傻掉了,听到要银十万,一直以来悭吝贪财的习惯、心理让他下意识地回了句:“给不了——”

    “殿下,这个也杀了!”

    这次李琚总算赶上了,转身回手,出鞘的长刀迅速染血,两个脑袋滚做了一处。

    巫明丽再看向下手第三人,是本地另一个丝绸商、冯爽的姻亲娄遇:“布商娄家,出多少?”

    娄遇不只是吓傻了,他是快吓死了,亲家的脑袋就在他脚边打滚,死不瞑目的眼睛还瞪着他哪!

    巫明丽问完了,等一息,他没回答,便要把这个也砍了。

    眼瞅着杀王襄易的侍卫和杀冯爽的信王都煞神提着刀过来了,娄遇往地上一软,眼泪哗哗啦啦的来:“我出我出,殿下要多少出多少!草民愿意献上一切!”

    李琚失望地停下脚步,不死心地问:“真出?本王要你全部身家!”

    娄遇哭得稀里哗啦的:“能不能给我留根麻绳上吊?”

    巫明丽笑一声,道:“你原本是个山野穷小子,有一技之长,很会炮制药材,本来,当伙计,当学徒,当掌柜,自己盘个店面,慢慢的也就来了。你偏不,学了人家的技艺,娶了人家的女儿,杀了人家的爹妈,吃了人家的绝户,又一剂药把老婆毒死了,搭上冯家守寡的姑奶奶……你这一路走来,手里人命不少,怎么你很想活下去吗?既然想活下去,献出全部身家以图保命,难道不应该吗?”

    巫明丽略有一点失望,本以为这个也好砍了呢,没想到这么光棍地交家产。

    她再看向其他人,目光所及之处,众人仿佛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一样,一片哭爹喊娘,沉默的氛围终于又热闹了起来。

    许知府、姚谆等人,也面带讶异,想过信王是干脏活来的,没想到干得这么粗暴。

    巫明丽缓缓坐回席上,宽大的缎、罗礼服支棱出端庄半硬的廓形,腰间匕首、荷包缀的金事件撞得叮当作响。

    她的心情非常好,端起茶一饮而尽,将茶盏用力地扣回桌面:“把王襄易和冯爽的尸体拖出去,找两个嘴巴厉害的本地人,列述其罪状,准苦主、受害者登堂鸣鼓喊冤要赔偿。其他人……有死罪的,全部家产,我都要了;没有死罪的,按轻重折罪,准其保留些许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