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璃书面上带着浅淡的慨叹,她看着跌坐在地上浑身溢出浊气的少女:“想当初你的师尊拿出了归虚的仙器千年寒玉,就是为了救你。”
这少女赫然就是她之前救下的陆渊屿的三弟子。
槿荣下颌处倾轧着几道魔纹,这是彻底走火入魔的修士才有的标志。
此刻她面目癫狂,声嘶竭力朝着那高高在上的仙君喊道:“才不是,才不是!你想要的师尊自然会给你,才不是因为我!”
“你为何会这样想呢?”向璃书疑惑,“他不会做对他无益之事,你是他的三弟子,是整个归虚最信任最崇拜的师姐,他是为了你才来找我的。”
她的身份特殊,虽为化神期,但她代表着玄天宗,在仙盟中是和其他仙尊们一样的地位,因而对几个一流仙门的情况颇为了解。
槿荣面上的魔纹蔓延的速度变快了些,还溢着森然浊气,她的喉咙沙哑:“住嘴!你这个、害了阿也的罪魁祸首!”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青衣一尘不染的女子,这传闻中的玄华仙君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的眼神轻蔑又冷漠。
凭什么?凭什么!阿也被这个女人的师兄害死,而他们依旧众星捧月,像是正人君子一般高高在上,无视她的痛苦与阿也的冤屈。
她这几日发了疯般找阿也的踪迹,心底有个意念蠢蠢欲动,牵引她找到了被随意丢在玄天宗山林滋养灵木的一堆烂肉。
这样的烂肉,连山里的灵兽都不吃。
她哭着闹着,心脏像是被浊气腐蚀殆尽,反正自从去年她的修为就一滞不前,倒不如彻底为魔,杀到玄天宗去,给她的阿也讨个公道。
向璃书则陷入了沉思。
阿也?她杀过这个人吗?
思索无果,她杀的人太多了,难道在杀人之前还要问一句“你好,你姓甚名谁”吗?
槿荣看着她的模样心下怨念疯长。
“你想不起来他是谁?哈哈哈哈哈”她仰天长笑,眼角流出血泪,“对啊,金玉在外的仙君其实不过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想必阿也一个外门弟子入不了仙君尊眼。”
四周围观的弟子因为仙君在的原因集聚地越来越多,少女凄厉的哭喊也传在众人耳里。
大家眼观鼻鼻观心,只当做没听见,心里悄悄骂归虚的弟子没教养。
陶泠恨不得冲过去将这人撕了,她低声怒骂这人脑子残疾。
穆清眼底发冷,也有些按耐不住,但见师尊并无动作便强行稳住身形,在她耳畔道:“师尊,是之前的魔修弟子苏也。”
向璃书闻言,倒是想了起来。
楚长老听到这般大逆不道之话登时勃然大怒,下意识想拿出执法鞭,可却被一只柔软有力的手按下。
向璃书此刻敛了神情,对着那个不知死活的魔修少女道:
“我原以为你和仙盟里整理在案的玉笺上一样,是个坚韧不拔的天之骄女,却没想到你为了一个已死的外门弟子道心大乱,沦为魔修,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大闹玄天宗。”
她的嗓音带着三分怒气,不知是恼这少女的无礼,还是怒其不争。
槿荣的一双眸子好似被浊气蒙蔽一样灰蒙蒙的,她仍带着歹毒的恨意瞪着向璃书,眼神淬了毒般。
“我没杀你是看在千年寒玉和俟合仙尊的面子上,别让我再看到你。”
向璃书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四周的弟子们纷纷为她让路,穆清和陶泠也要抬步跟上。
槿荣却好像感觉不到痛一般,她拼命挣脱藤蔓的束缚,即使她的身体被勒出血痕,露出白骨。
她像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猛地冲向向璃书,连一旁的楚长老都没反应过来,但见她下一秒手下凝聚的浊气就要触碰到那一抹青衣。
她的神情带着奇异的疯狂,眸光更加灰暗,只有身上的鲜血和乌黑浊气更加明晰。
浊气喷涌而出,近处的弟子们不幸被浊气沾染,好些人的面容也开始痛苦起来。
穆清和陶泠的心从未如此惊恐过,他们想瞬移到师尊身后为她抗下这一招。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凝固了。
向璃书面色不惊,泰然自若地站定,汹涌灵力包裹着浊气,瞬间将看着可怖的招式化解了,灵力汇聚成一条气势非凡的长龙穿过槿荣的胸膛。
槿荣喷出一堆乌血出来,身上的伤口还在泛痛,却不及内脏破碎的万分之一。
她咬牙看着仍背对她的青衣仙君。
“刚刚是我给你的最后的机会,你已经用完了。”
又是这种波澜不惊的、带着不屑的语气。
槿荣狂笑着吐血:“你杀我啊,你不杀我,我日后就会杀了你和止风。”
向璃书毫不掩饰地冷笑:“就凭你?”
“对,就凭我,我用浊气修炼的速度可不比你慢。”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说浊气修炼一日千里,像是什么邪教一般。
向璃书悠然转身,好整以暇地看着狼狈的少女:“你用灵力修炼尚且算得上一句天才,不过于我而言还是不足挂齿,浊气亦如此。”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哦?这是有什么惊天机缘了?”向璃书来了兴致,“我怎的就不知了,我不是面前还有个魔修吗?”
槿荣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往后退,只不过她一动浑身的伤口都在剧痛,只能无力地缓慢地挪动身子。
向璃书伸出右手毫不留情地抓住她脏污的发丝:“我的读灵术并不好,你忍耐一下。”
头疼如潮水般袭来,分不清是灵海还是发根,槿荣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
槿荣原是不叫槿荣的,她叫严来弟。
她出生在凡间一户穷苦人家,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
她的生活就是日复一日地割猪草、喂猪喂鸡、为家人煮饭烧菜。幼弟顽劣,父母无才,她就自己偷偷攒下一笔钱想趁仙门招生时试上一把。
偷藏的钱被父亲知道后,她差点死在那个冬天。
可她还是想摆脱这个家庭,恰好三年后归虚招生,她一双草鞋走了八天终于走到了归虚山门。
她的脚底血肉模糊,就这样一步一个血脚印爬上了云梯。
她的生活焕然一新,单火灵根和不菲的资质让她成了宗主的三弟子,成了弟子们敬仰的师姐,她一日不敢懈怠,更加刻苦地修行。
变故是她接委托去魔界那时发生的,她不小心跌进了魔窟,却被一黑衣男子所救,他戴着玄色帷帽,黑绢垂到颈部,她感谢他,说她日后会给他一笔丰盛的报酬。
回宗门路上她途经青州,遇见了苏也被玄天宗弟子们欺负,爱意密密麻麻疯长,像是被下了降头,她下意识出手为他解围。
向璃书叹息:“真是个好名字,槿花一日自为荣。”
地上神色痛苦的少女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