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的天气越来越热了。算算日子，还有几天，五月就要结束了。这几天，没发生什么案子，杜宇有很多时间陪着小藻。
五月的最后一个周末，杜宇带着小藻出门吃午饭，恰好碰到了许久不见的陈来眠。
最先看见他的是小藻，但是两个人很久没见面了，小藻很腼腆，躲在杜宇后面不敢上去打招呼，倒是陈来眠注意到了这边，主动走了过来：“好久不见了杜警官，还有小藻。”
杜宇点头示意，小藻从他身后探出来个脑袋，笑嘻嘻的说道：“小眠哥哥，你来和那个哥哥一起吃饭吗？”
杜宇这才注意到陈来眠刚刚坐的位置对面坐一个人，陈来眠朝那边打了个招呼，对小藻说：“对，那是我的朋友，我们初中就认识。”
刚说完，那个刚来的朋友也走了过来，“这两位是？”
“杜宇，杜警官。这个小孩是他儿子。”陈来眠回道。接着指了指那朋友，对杜宇二人解释道：“他是王念生，我高中同学。”
杜宇和小藻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几人聊了会儿天，杜宇和小藻就去点菜了。没注意到一旁的王念生拉着陈来眠出了餐厅。
“干什么？”
“你认识警察？”王念生质问道，“认识多久了？”
“关你什么事？”陈来眠甩开王念生拽着他的手。
“你还跟那警察聊天，你们熟吗？”王念生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失态，声音小了一半。
“不熟，是一个小区的邻居。”
王念生松了口气，拍了拍陈来眠的肩膀，“阿眠，你得理解我，我说了那件事你可以不帮我，但是你不能害了我，我是把你当朋友的啊！”
“知道。”陈来眠不动声色的拍开了王念生的手。
“从现在开始，我得盯着你了。”
……
又是一年高考季。南江二中，高三的教室里，学子们正埋头苦学，墙壁上随处可见的是“拼搏、努力”之类的条幅。
静谧的一个下午，某个教室里传来骂人和打斗的声音，接着，就见两个少年扭打着摔在了地上。
上面的少年压住下面的少年，朝着他的头和肚子狠狠砸去。这一幕，惊呆了正在走廊上巡查的年级主任。
班里陆陆续续出来很多同学拉架，还有人去办公室找班主任……
等班主任到了，下面的少年已经被打昏过去了，躺在地上。另一个少年却还是一副没有打够的样子。
校方叫了救护车，报了警。
洁白的病床上，陈来眠缓缓地睁开双眼，意识回笼之后，他猛地坐起来，看向窗外，已是傍晚。他把输液袋针拔掉，穿上外套踉跄着走，吓坏了刚刚出去买水果的班主任。
“你干什么啊？快躺下！”
“不，不……谢老师，王念生，王念生在哪儿？王念生在哪儿？”陈来眠很激动
谢老师以为他脑子被打傻了，吓得不轻：“他二十分钟之前还借别的老师的手机给我打电话问你醒没醒呢，这个点了，他应该不是在教室自习就是回家了吧。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来眠打断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谢老师！报警，快报警！”
谢老师一头雾水：“报警了，今天下午校领导是报了警了的。”
“手机，手机给我。”
谢老师颤颤巍巍的递上了手机，“来眠你的头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你等着老师，老师去叫医生！”说完跑出了病房。
陈来眠打开手机，拨通了紧急号码。
“你好，南江市警局。”接警的是一个声音甜美的女警。
“南江二中，高三教学楼，我怀疑有人要杀人，快去，求求你们，我叫陈来眠，是高三（九）班的学生，我没在开玩笑，请你们快一点，没时间了！快一点。”
陈来眠说完，把手机留在了一旁，忍着疼痛跑出了病房，被医生和班主任拦了下来。
“谢老师，让我走！来不及了，谢老师，回学校，王念生要杀人！你给还在学校的老师打电话，去保护朱消，拦着王念生，要拦住他！”
医生把陈来眠架回了屋里，谢老师吓得不轻，但是看陈来眠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她还是给在校的领导打了个电话，领导承诺会安排了人去查监控，然后带着几个人去找。
她开的外放，陈来眠听到后总算恢复了正常，她也跟着松了口气。
十几分钟之后，病房安静的氛围被谢老师的手机铃声打破。陈来眠紧张地坐了起来，谢老师看了他一眼，按了接听。
“你好？”
“你好，我是南江市警局的警察，这边需要了解一些情况，刚刚打电话的那位先生呢？”
陈来眠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熟悉，早就心急如焚，他接过电话：“杜宇叔叔，是你吗？我是陈来眠，刚刚电话是我打的。你听我说，高三（九）班有个叫王念生的人，你见过他的，他现在很可能要杀高三（四）班的朱消，你相信我，他现在一定还在学校，找到他，找到他，别让他杀人！”
“陈来眠，你先别激动，我们已经在学校了，校方还没完全把监控调出来，所以我们需要你帮忙想想，他现在最有可能在哪里？”
陈来眠因为紧张，额头已经渗出了汗珠，他没有血色的嘴唇一直在颤抖，谢老师屏住呼吸看着他，“楼顶，我知道了，是楼顶，找每个楼顶，快，快！”陈来眠几乎是在吼。
另一边，杜宇挂了电话，立刻派人分组去了每个教学楼的楼顶。校方说，这个点除了教学楼和宿舍楼，别的楼都锁门了。教学楼人多，时不时会有人上来透气，如果杀人的话，杜宇觉得不太好动手，所以他只留了少部分人去教学楼找人，带着大部分人去了男生宿舍。
天越来越黑，风越来越大，云越来越密。
风裹挟着一股血腥味闯入杜宇的鼻腔。
杜宇带人赶来楼顶，就见一个少年倒在血泊中。另一个少年他见过，正是王念生，此刻身上也布满了刀伤。
“救救我！”王念生虚弱的跪倒在地上。
杜宇没想到出声的是他，怔了两秒。
“救救我。”王念生彻底倒在了地上，表情痛苦。
……
救护车尖锐的警报声刺破了寂静的雨夜，王念生和朱消双双被送进了医院。
朱消身上有三处刀口，因为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住进了重症监护室。王念生情况没朱消严重，只有腹部一处刀口最严重。
医生简单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病房，病房现在只剩王念生，杜宇，小平三个人。
“王念生，我们见过一次。”
“对，我记得，上次在餐厅，你带着你儿子。”
“你为什么杀人？”杜宇并没有想过多的跟他寒暄。
“我没有杀人，我是在正当防卫。是朱消他先动的手，是他拿刀，捅了我。”
“刀怎么来的？”
“刀是朱消带来的。”
“你们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我承认，是因为我。我……跟他是初中同学，他那时候老欺负我，上了高中见了面就和人说我那时候是怎么被他侮辱的，我受不了了，所以找他约架。我就是想打打架教训教训他，真没想到他带了刀，我，嘶……”
王念生似乎是扯到了刀口。杜宇淡淡地看了一眼，“先休息吧。你父母呢？”
“他们在国外……”
杜宇让小平留在了病房，自己下楼去了陈来眠的房间。班主任被叫走配合调查王念生的事，病房里只剩下陈来眠和一个中年男人。
看到杜宇进来，陈来眠又想激动坐起来，被那男人拦住了。
“你好，我是小眠爸爸的司机，我叫韩轩。”中年男人礼貌地跟杜宇介绍自己。
杜宇出示了警察证，“我是杜宇，有几件事要问陈来眠，可以吗？”
“可以！”陈来眠还是坐了起来，抢答道。
中年男人对杜宇点头微笑了一下，出了病房。
陈来眠：“杜宇叔叔，我班主任接电话走的时候我听见了，是因为王念生。他……还是动手了吗？”
杜宇从床边坐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怎么知道王念生今天一定会杀人？又怎么弄成了现在这样？要不是同事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在医院。”
陈来眠：“我跟王念生是初中同学，他初中的时候，喜欢一个女生，叫邱晨曦，她不爱说话，住校，父母常年在外地打工，本来被欺负的buff就已经叠满了，还……”
陈来眠看了杜宇一眼，“我说了你别介意啊，是邱晨曦，她天生异瞳，经常被说成是异类。后来受不了，就跳楼了。当时欺负她的人里面，带头的就是朱消。说实话，我跟王念生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王念生对她的执念。那天他喝了点，跟我说了他想杀朱消的想法，我本来以为他开玩笑，直到后来我才意识到他真想这么干，但是当时再想报警已经晚了，因为他已经把我监视起来了，连我上厕所他都要跟着一起。”
陈来眠说完，猛地咳嗽了几声。
杜宇给他倒了一杯温水，他喝了几口，继续说：“至于我现在的伤，是我为了脱离王念生的监视，故意找茬了一个早恋的同学，嫌他们成天叽叽喳喳腻腻歪歪很烦，那个男的就把我打了，我故意没还手，就是没想到打得还他妈挺狠，给我打晕了。我昏过去将近一个半小时。再醒了我就报警了。因为我知道王念生杀人的决心，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喜欢那个女生，他不相信我会替他保密，所以肯定会尽快动手。那王念生跟朱消，现在怎么样？”
杜宇突然严肃了起来，“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好好养病吧。”
杜宇已经快走到门口了，又想起来什么，“上次在餐厅，你已经暗示过我了，对吗？”
杜宇又走近了一点。
“三天前在餐厅，我们聊天的时候，你给我介绍了四个菜，加起来正好是110元，还有，那天你们点的菜还没上完就走了，现在看看，应该是他忌惮我警察的身份，强迫你走的吧。他也是从那天开始监视你的，对吗？”
“对，我以为你永远也反应不过来呢。”陈来眠笑了一下。
“对不起，反应的有点慢。”
韩轩正低头编辑着信息，没察觉到杜宇出来了，吓了一跳，还以为杜宇看到了他发的信息。他尴尬地笑了笑说：“这个警察先生，您别见怪，我发这个信息是小眠他爸爸让我随时报备小眠的情况。”
杜宇点头表示了解，并解释自己没看到他发的内容。
韩轩更尴尬了，又客气地送了送杜宇。
想到自己刚才发的“那警察在里面挺长时间了，害怕影响小眠休息，用不用催一催”，韩轩心里就一阵后怕。
病房里，陈来眠已经躺下了。
韩轩进来，亲昵地说：“小眠啊，伤还疼不疼？肚子饿吗？”
陈来眠：“不疼，不饿。”
韩轩宽慰地笑了一下。“小眠，刚刚那个警察都问了你什么呀？”
陈来眠：“没问什么。”
韩轩：“小眠，你爸爸是不希望你跟这件事沾上关系的你知道吗？下午被打的事，他会给你找个好律师，但是晚上这件事，就算跟你有天大的关系，你也不能再管了。”
陈来眠很生气，又坐了起来，说：“下午这个事本来就是我没事找事，是我的责任，我被打是我活该，我已经决定和解了，对方要是不愿意和解那我大不了就进去，晚上这个事，我想管就管，你就跟那老头说吧，我的事，不用他假惺惺地操心！”
说完重重地躺了下去，用被子蒙上头。
韩轩听完这样的回答，默默叹了口气。他给陈父当了十几年司机，算是看着陈来眠长大的。
以前多好一个孩子啊，没了妈就成了这样……他在默默心里想着，关了病房的灯，躺在了陪护床上，久久不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