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
于仑在南江定居了有七八年，办钢琴兴趣班也有三四年了，教过不下百个孩子，她为什么偏偏骗这两个小女孩去游乐园？为什么带走张乐乐？凭她自己，又是怎样带走张乐乐的呢？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突然消失了呢？张乐乐现在是在游乐园里面，还是在游乐园外面？
正当案件一筹莫展的时候，公安局接到一个报警电话。
“110吗？我是于仑，我要自首。”
……
杜宇从游乐园回来，就马不停蹄地赶来公安局。
于仑在审讯室里坐着，听到有人来，紧张地揪住裤子。
“于仑。”杜宇叫了她的名字。“苏城人，来南江八年了，是钢琴兴趣班的老师。”
“是。”
“你今天自首，是因为张乐乐。”
“是。”
“她现在在哪里？”
于仑耸了耸肩，“不知道。”
杜宇：“不是你带她走的？”
于仑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说道：“是我骗张乐乐到游乐园，也是我把她带走的，我租了一辆冰淇淋车，把她迷晕之后，藏到了冰淇淋车下面出去了一趟，等我再回来的时候，车和人都已经不见了。我以为是她醒了自己跑了，害怕担责任，就买了票回了苏城老家，第二天看到她失踪的消息才知道她没回家，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杜宇：“能对你说的这些话负责吗？”
于仑点了点头。杜宇安排人去查游乐园的冰淇淋车，接着问道：“你为什么绑走张乐乐？是否涉及贩卖人口？是不是团伙作案？”
于仑抿着唇，似乎很难开口，“我是有团伙，但是我绑架张乐乐，是因为我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我看孩子可怜，想带她走，跟别人无关。我来自首，也是想快点找到孩子。”
杜宇和牟平对视了一眼，“那你的其他团伙，知不知道你绑架张乐乐？你平时又是怎么跟他们联系的？”
于仑道：“他们不知道我绑架张乐乐，我们是一个叫‘hope light’的组织，我今年刚刚加入，还没有参与过他们的任何活动。至今没有任何人跟我联系，我只有他们的一个网站。”
杜宇：“什么网站？”
于仑：“其实我来南江之前，有过一个孩子，但是那个可怜孩子，因为医院的一次误诊夭折了。我这几年，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的。”
“一年之前，我在电脑上发现一个网站，上面几乎全都是经历过丧子之痛的人，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会登录那个网站，在上面抱怨我孩子不公平的遭遇，有一个网名是‘小绿’的人找到了我，她告诉我她的经历几乎和我一样，我们聊了很久，直到她跟我说了‘hope light’这个组织，我一开始单纯的以为，这就是一群失去孩子的父母自发组成的相互安慰的组织，我防备心不强，聊天的时候无意间透漏出来了自己的家庭住址和职业。”
杜宇：“然后你被威胁了？”
于仑点头：“我被威胁了。那天晚上我跟往常一样登录网站，结果发现怎么登都登不上去。然后我就接到了一个电话，那个人的声音做了处理，他告诉我我已经被监视了，要求我按他们的要求办事，否则就杀了我和我在苏城的父母。”
“他们要求我把钢琴教室搬迁到指定的地方，还不准报警，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那个组织，竟然是一个贩卖人口的团伙！可是什么都已经晚了，我想退出，但是我退出不了。我一开始是很害怕的，但是之后的这一年，没有任何人联系我，我也登录过那个网站，发现已经被修复了，所以我觉得这个组织，要么是而恶作剧，要么就是把我忘了。”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进来一位年轻的男警，他凑到杜宇耳边，说了几句话。
小男警离开后，杜宇若有所思地看着于仑，看得她心里发毛。“于仑，你的钢琴教室，是你按那个组织的要求自己租的？”
于仑：“是。”
杜宇：“租多久？”
于仑：“合同是一年。怎么了吗？”
杜宇顿了顿，“在你的钢琴教室里，我们发现了三个针孔摄像头。是你自己安装的吗？”
于仑顿时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不是我，绝对不是我！我不知道。”
杜宇：“有房东的联系方式吗？”
于仑：“有的。”
从审讯室出来，杜宇专门查了这个房东，但什么都没有查到。
据于仑所说，她当年只是按要求搬到了指定的钢琴教室，却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人监视，不只是她的一举一动，还有来上钢琴课的孩子们。
杜宇猜测，当年这个叫“hope light”的组织之所以找到于仑，就是看中了她钢琴老师的身份。
组织这些年没跟于仑联系，但是可以通过摄像头了解于仑跟孩子们的一切。
也就是说，组织知道于仑喜欢张乐乐，知道于仑哄骗张乐乐去游乐园的事情，所以张乐乐，很可能是被他们带走的。
去查冰淇淋车的同事已经回来了，他告诉杜宇，游乐园冰淇淋车一共有八辆，现在只有两辆没被使用，其中一辆车隔板下面是空的，在下面发现了张乐乐的头发。
张乐乐仍然不知所踪。他顺便查了冰淇淋车的出行记录，这八辆车在张乐乐失踪后都没有离开过游乐园，不存在带孩子走的可能性。
“难道张乐乐，还在游乐园？”杜宇心想。
不一会儿，王欣查到了于仑说的那个“小绿”和网站，“小绿”的账号好几个月之前就已经注销了，但是网站还在，里面的内容跟于仑说的差不多，都是一些失去孩子的父母互相安慰。
杜宇让王欣注册了一个账号登录进去，塑造了一个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绝望妈妈人设。
王欣在网站上发了几个评论，很快就有人发来了私信。
网友A：【你的孩子也是刚走不久吗？】
网友B：【对不起这么冒昧的打扰你，但是我看你说的话有些消极，希望你能坚持住，挺过来就没事了。】
网友C：【孩子多大没的啊？】
王欣一一回复后，又收到了C的私信。她是一个网名叫小鱼的人，简介上简简单单写着一句为儿子小雨讨公道。
小鱼：【姐妹多大年纪了。】
王欣随口一诌：【36岁。】
小鱼：【就这一个孩子吗？】
王欣：【是啊，已经不打算再要了。】
小鱼：【听你在帖子上的话很绝望，能给我讲讲孩子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王欣想了想，编了一个和于仑一样的经历：【孩子生病，因为医院误诊，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
小鱼：【跟我们小雨经历一模一样，姐妹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王欣求助的看向杜宇，杜宇想了想，拉过电脑打了几个字。【我在游乐园负责给小孩发传单。】
那边很快就回了信息。小鱼：【姐妹，我看我们在一个省，你在哪个市啊？】
王欣：【我在南江。】
小鱼：【真的假的？我也在南江，不如我们认识一下吧。】
王欣：【好啊。】又配了个微笑的表情。
之后，这个叫小鱼的人又和王欣聊了很多，抱怨孩子不公平的遭遇，王欣假意难受，实际上已经查到了她的IP地址，发现她根本就不在南江，而是在西阳。
王欣又查了她之前发过的一些评论，发现她很活跃，遇到孩子车祸身亡的家长，她就说她的孩子也是车祸身亡；遇到孩子被误诊身亡的家长，她就说她的孩子也是被误诊身亡；遇到孩子溺亡的家长，她又说自己的孩子也是溺亡的。
排除她是神经病，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她在钓鱼。
王欣进一步查到了她的家庭住址，“冰源小区三号楼二单元701室。”
冰源小区，杜宇想了一下，就在西阳市公安局的对过，他拨通了秦暖江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