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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事与愿违

    夏日闷热,隆隆的雷声在天边隐隐响起,由远及近炸开在人耳边,吓的人猛然一个激灵。

    “好大的雨啊,我从云姑娘那儿回来,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些,瞧我这一头的雨水......”丹枫边说边笑,碧柳赶忙上来给她擦拭。

    “可拿回来了?”

    丹枫一笑,“这不是?好伤我的心呐,就记得这叶子,全忘了我了!”

    碧柳拿食指点了下她的额头,“还不是你这只馋猫,都乞巧节了偏想吃粽子,还得是竹叶香气儿的,我就不该巴巴的问!”

    两人笑闹间,看见掀帘子进来的侍书脸色凝重,不由得慢慢地住了口。

    “姑娘,二奶奶发动了,下人来报的时候,说是孩子已经生下来了。”

    探春瞬间站起来,“这样快?”刚要去凤姐那边,脚步不自觉停了下来。

    前几天凤姐为了方便生产,就禀了贾母挪出去住回了和贾琏的小院。她得到消息,有个格外体丰的妇人悄悄进了贾府,说是给孩子找的奶娘,就住在凤姐的院子里,奇怪的是不曾报上籍贯年岁,也没编进贾府的下人名册。

    在凤姐即将生产的当口,大房上下肉眼可见的紧张,她不欲多事,原本打算过几天再处理,现在种种古怪之处凑在一起,让她不得不多想几分。

    侍书叹了口气,“是个小姐,琏二爷又......大老爷正发怒呢,姑娘,现在过去真是吃力不讨好。”

    难怪侍书脸色不好,碧柳二人了然,贾琏不能生育,全指望凤姐这胎是个儿子,希望落空还不知道怎样恼怒,探春这时候过去慰问,毕竟是做小辈的,说不得要受点气,可姑娘管家理事,不去更不行,大房更有理由找茬了。

    “告诉老太太和太太了吗?问问有什么吩咐,我缓一会儿再过去。”

    侍书和慈幼局进来的丫头几乎是同时出去打探消息,探春站在窗前看着瓢泼一般的大雨,她突然想起去年夏天,也是这样的午后大雨,她费劲了心思为贾府奔走,查贪腐、补亏空,想办法抓蛀虫,连宝玉也利用上了,最终都是无用功,慢慢地血也冷了。

    大房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要管吗?

    探春闭上眼,面容清冷悲伤,管个什么,都是咎由自取。

    ......

    “这不可能,那么多稳婆大夫都看过,说一定是个男孩!怎么会是个丫头片子!”贾琏满眼红血丝不甘地咆哮,他不相信,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他的儿子呢?他的爵位呢?!

    凤姐躺在床上,身边放着小小的襁褓,小婴儿因为贾琏的声音不安地挣扎,小猫儿似地哭了几声。

    “闭嘴!哭的人头疼,给我扔出去!”奶娘满眼惊恐,不知道要不要照做,求救的目光投向凤姐。

    凤姐游刃有余地欣赏贾琏崩溃的神色,“二爷可想好了,这是你唯一的血脉,将来说不定能给你找个好女婿,真不要了?”

    “你很得意是不是,”贾琏一把攥住凤姐的腕子,用力到手指漏出的边缘都在泛白,“老子不成了,你还做得那个春风得意的琏二奶奶?王家有你的好姨妈在,哪里还会支持你个废棋,蠢货!”

    凤姐竟笑出了声,她笑的快活极了,宛如遇上了人世间最高兴的事儿,眼角甚至都冒出了泪花,笑得贾琏惊疑不定,看她像看个疯子,一把将她摔回床上。

    “疯婆娘!真是见了鬼!”

    贾琏骂骂咧咧地出去了,房门轰地一声摔在墙上,反正也不是真的生了孩子,哪管这样大的风雨,凤姐会不会受凉呢。

    平儿站在角落里,听着凤姐的笑声抖如筛糠,她亲眼看见了一切,这样大的事儿奶奶居然没对她透露半个字!失去主母凤姐的信任,又有个这样风流没前途的“丈夫”,去了秋桐还有金桐,银桐,她将来的日子又能好过到哪里去呢?

    那婴儿似乎感受到令她不安的气息已经远去,亮起嗓子哭了起来,凤姐盯着这粉嫩的小东西出了会子神,半晌摸了摸她的小脸,“你投生在这样的日子、这样的人家,往后也不知有个什么造化,就叫巧儿吧。”

    咔嚓一声,闪电照亮半个昏暗的天空,混着雷霆之势劈下,大火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在屋角烧起来,混着宁国府下人惊慌的叫声,诡异地在大雨中蔓延。

    锦衣府副都尉赵新堂眯着眼看那“敕造宁国府”的牌匾,意味不明地一笑。

    “走,进去会会这大名鼎鼎的宁国公府。”

    若是白逸之在这儿,一定能认出来这折磨得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活阎王,可惜宁国府的下人没他这样的眼色,还想套个近乎问问情况,被赵新堂身后跟着的司官推了个趔趄,再不敢啰嗦,连滚带爬进去通报。

    几乎是尤氏接到消息的同时,赵新堂等人已经进来了。

    “赵堂官贵客光临,真是有失远迎,家中只有老弱妇孺不成个样子,这厢失礼了。”说完尤氏吩咐赖二等人上茶,强自镇定地招呼。

    赵新堂面容冷漠,都说这宁国公府连门口的石狮子都不大干净,这茶他可不敢喝,无端生事。

    “多谢,茶暂且不必了,淑人(三品诰命夫人的官称)接旨吧。”

    尤氏心里咯噔一下,忙让赖二将孙儿贾椿、病着的贾蓉和贾蔷都找来,待人齐了,贾蓉挨着贾蔷颤颤巍巍地伏在地上,连趴好的力气都没有,也在拎着一口气。

    “有旨意:贾敬教子无方,贾珍及其子侄等交通叛党,聚众淫赌,欠银靡费,残害无辜,深负朕恩,着革去世职,钦此。”

    说完身后番役上来把贾蓉贾蔷拿下,其余人等已经押着赖二等心腹下人往库房查抄去了,尤氏吓的面无人色昏死在那里,贾椿扑在她身上大哭,一连声喊着祖母。

    赵新堂皱着眉头刚想开口,手下来报西平王到了。

    “随我出去迎接王爷。”

    这是贾府的“老朋友”,看来今天不能做得太过分,他像一柄刚刚见血却没能饮个痛快的刀,不甘地转身抬脚。

    大雨中,火势渐收,留下几座焦黑的废墟,宁国府的牌匾被取了下来,光秃秃的门户也如这逝去的荣光,没了最后的遮羞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