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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盖棺定案

    贾政一去就是大半天,没半点消息,不过傍晚的时候,锦衣府终于撤走了,下人们也都被放了出来,各个霜打的茄子一样。

    多亏探春掌家以来明刑立法,又借着厨房管事贪污和建省亲园子的机会把贾府筛过好几遍,那些品行不端的,贪收东西的,在外仗势欺人的都被清算过后赶得赶放得放,所以锦衣府没查出更多不妥当,只带走了牵涉到平安州的,其他人都留下了。

    众人越发感念探春当日的手段,要不然这次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也不晓得性命还在不在,加上被锦衣府关的吓破了胆子,所以虽然贾家情况未明,倒也没有借机生事的。只是人心不安,再说从贾母起都知道要偿还欠款,出手也不如以往大方,习惯主子们阔绰行事的还有些不适应,伺候起来难免不如以往尽心。

    探春看在眼里并不多管闲事,这样就受不了的话,将来的日子还怎么过?也该从梦里醒醒了。她禀明贾母后,依旧把大观园锁起来,派可信的下人看守入口,所有人住回自己的院子里,如此既方便管束又能表明谦逊认罪的态度。

    贾环心中烦闷,饭后来寻探春说话。

    “姐姐,你这里还好吗?”

    探春正听侍书说邢夫人那里又有怨言,倒不是她,是她的陪房王善保家的,下人数目少了,自然许多事情不如以往轻松,过了这么多年轻快日子,哪里还能习惯,不免嘀嘀咕咕地说些不中听的话。

    看见贾环来了招呼他坐下自便,“我都好,千头万绪的事儿哪一日少了?习惯了。”

    贾环瞧着探春神色,揣摩着开口:“所以,那些消息都是景王说的?”

    探春有一点疑惑地看向贾环,看他口型“科举”两字,瞬间理解,看来贾环是以为她透露的消息都是来自于景王,也好,不必她解释太多,都归到景王头上了。

    “也不全是,舅舅走街串巷的,耳目比咱们关在宅子里灵通。”

    贾环再接再厉,“那你之前乔装出去,还有那个扮成你的丫头,也都是景王安排的?”说着竟把自己说生气了,“虽然他是王爷,也不能这样不顾你的清誉!”

    还有更难听的没说出来,若是被人发现而景王没打算负责任,那探春一个闺阁女孩儿的名声还能听吗?姐姐怎么这样纵容!刹那间电光火石一闪而过,贾环震惊地看向探春,姐姐不会是为了贾家委曲求全,有意逢迎景王吧?!

    “别上火,哪至于此,我还开了一家铺子,总要出去打理生意,就是你常去的十尾斋,要不然你读的书找的夫子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也没个事事都找王爷的道理。”

    贾环听探春这样说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好笑,关心则乱了,探春这样聪慧机敏,怎么会把自己陷于那样的境地,一时想到她将要嫁给景王,家里头却一点儿忙都帮不上,想来还要拖累她。

    他默默就住了口,旁人不好没关系,他是探春的亲弟弟,一定得护着她。自此贾环不再被府里焦躁的氛围牵动,越发静心读书揣摩经义。为了让探春轻松一些,也时常出去替她巡视十尾斋,常升得了探春的暗示,引着贾环学习体验了不少人情往来世情琐事,他确实受益良多,行事也越发妥帖。

    两人说了没一会儿话,贾母那边传饭了,自赵姨娘“过世”之后,贾环也被贾母叫到房中和宝玉探春几人一起吃,姐弟二人相携而去。

    到了贾母那儿,贾政一脸疲色坐在那儿,贾母和尤氏脸上都有泪痕,邢夫人呆呆坐在一边,王夫人看见探春来了招呼她赶紧坐下,对贾环略点一点头,把他安排去宝玉身边席位。

    惜春说头疼,晚上吃一点茶泡饭已经睡了,余下的只剩李纨母子和凤姐,紧跟着也都来了。

    饭毕,贾政清了清嗓子,众人都放下筷子,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判决都下来了,有赖两位王爷从中斡旋,大哥和琏儿判了流放台站,两个世职革去,令尽快还清欠款。”

    贾母再听见这话,还是呜咽一声止不住伤心,贾政赶紧填补:“圣上宽宥,儿子改任礼部典仪,常驻京都,从此能好好奉养母亲管家理事,再说大哥和琏儿这也是为国效力,只要办得妥当,不至受苦,将来立功还能回来。”

    贾母听了止住眼泪,“那蓉儿和蔷儿呢?”

    贾政心中一痛,又想着瞒也瞒不了多久,只能开口:“蓉儿病重,在狱中已然去了。蔷儿判了海疆服役十年,人倒是无事。”

    尤氏听了伏在案上流泪,瘦削的肩膀不住颤抖,屋子里哭成一团,贾政这段时间劳心劳力也十分疲惫悲伤,并没深劝,最后还是贾母自己慢慢止住了。

    “既已定下,他们可能回来?”

    贾政忍住悲色,“按例是不能的,我已托人徇个私情,叫放他们回家准备行装,衙门应下了,明日一早儿子亲去接他们,母亲放心。”

    贾母扫视众人,当日一起商量元春省亲多么齐全热闹,不过一年而已,物是人非至此。

    “我这几年老的厉害不大管事,如今东府全部抄去,珍儿媳妇带着孩子来我们一处过吧,你大哥连同琏儿那边也抄的精光,咱们究竟还剩多少田地银子?总得给他们几千两银子动身才好。”

    贾政羞愧:“老太太问了儿子也就明说,这几天上下打点,库房里的银子都用尽了,外头还有欠账,东省的田租也预支了好几年的无法再筹出用费。金陵祖宅的几百亩田地是不能动的,只好把那些衣服首饰变卖给他们做盘缠。”

    贾母眼前一黑,抖着手看向探春,“三丫头,这都是真的?我记着你管家后免了许多花费,也攒下不少银子啊!”

    探春有什么办法,苦笑道:“省亲花去不少,端午预备了娘娘的节礼,还有南安王几个故旧府上也要送,二姐姐出嫁也是公中出大头,剩下五七千两银子往锦衣府送了许多,好歹让大老爷他们有口热饭吃,实在没有多的了。”

    她不能拿慈幼局的钱去填补贾府这个无底洞,继续供养他们过奢侈糜费的日子,给迎春贾环等人留着的更不能动,那是他们安身立命的钱。

    王夫人听到贾政说东省田地和金陵祖田,心里虚的厉害,金陵哪里还有什么田地!她当日弃去周瑞一家,心里再无担忧,又借着赖嬷嬷一家子的手把大半祖田全都卖给了甄家,要不然她哪里来的那许多银子送往宫中!想着甄家是老亲,将来元春得势,再赎回来也不难,谁知道......这下更不敢说了。

    贾母长叹一声,“我这里还有,鸳鸯,把我的箱笼都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