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海城见江永安没什么反应，便轻拍自己的黑提包，“我有钱，先借给你用。”
江永安看一眼挂在墙上的帆布包，“我有钱。”
只不过，他并不想在黑市给苏绾买纱巾和衣服，他想去友谊商店看看。
开在省城的友谊商店，里面的商品虽然昂贵，但质量最好。
“走，我们俩找个小饭馆吃一顿好的。”杨海城从黑皮包里掏出半瓶白酒，“说实话，媳妇不在身边，没人唠叨倒也挺好的，可是吧，到了晚上还是挺想的！”
“你年轻，更想媳妇吧？”杨海城笑声爽朗。
江永安推辞他的邀请，说想去邮局打个电话，便背着帆布包先出门。
从机械总厂出来，坐上最后一趟公交车，跨越大半个省城。
江永安来到一栋熟悉的家属楼下，看着亮着灯的房间发怔。
桔黄的灯光里，厨房那边有人正在做饭，他仰头，似乎与那人对上视线。
等江亚男推窗向下张望时，路边的人早已隐到了树后。
“亚男，开窗有蚊子。”孙见平的声音从窗口里传出来。
“我好像看见了永安。”江亚男声音有些发颤，“让你去把他接回来，你到底见没见到他！”
“亚男，你听我说……”玻璃窗被关严，说话的声音也被掐断。
江永安从树后侧身出来，看着窗口里的女人抹着眼泪回屋，呆立许久。
晚间，省城的路灯亮起。
江永安沿路走向街对面的另一条巷子，熟悉地找到一处家属房的小铁门，然后帆布包里掏出一把铜钥匙，开锁、推门。
借着路灯的光线，他看清小院里熟悉的陈设，连葡萄架下的摇椅也还在老位置，只不过早已没有当初坐摇椅的老人。
江永安在房廊下站了许久，还是拿起扫把开始打扫。
这一夜，他没回总厂宿舍。
清晨，凌水县县城的马路上便热闹起来。
家属楼对面的小巷子里，都有几家悄悄做早餐在卖的。
苏绾买了一斤油条和一暖壶豆浆，提着往家属楼方向走，却被身后的人叫住。
“苏绾？你住在这里？”蔡娟手里提着白色小包袱皮，里面正冒着热气，看样子她也是出来买早餐的。
苏绾见是她，忙笑着打招呼。
问过才知道，苏绾是住在舅妈家里。
“以你现在的实力，直接调到县医院也不成问题，干嘛还在凌水镇里拖拉机厂呢？”
“虽然说，工作岗位在哪里都一样，可我认为你的医术要发挥最大的作用。”蔡娟往街对面的巷口指指，“我到家了，今天是你到县医院实习的日子，你别迟到哇，听说今天有从省城里来的医生过来会诊。”
苏绾点头。
蔡娟回头看她，又笑着摆手，让苏绾好好想想。
半个小时后，苏绾和田大牛一起出门。
“我没跟你舅妈说这事，是怕她担心。”田大牛继续道：“我在拖拉机总厂那边请了假，今天我先去县里问问，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
“你也别着急，如果真的是假的，我今天就给机械总厂那边打电话，让永安回来，你们再去登记一回，就行！”
田大牛从包里掏出一张介绍信，“昨天，我把介绍信都开好了。”
田大牛是拖拉机分厂的后勤部长，昨天从凌水镇那边出发前，他就想到了这件事，便提前开出一张结婚介绍信。
当然，日期只能是当下的日子，不可能改到半年前。
苏绾也没想让舅舅违反纪律，其实这种事只要没人纠，就一定不会出问题。
在农村，不扯证就只办桌酒席住到一起的小夫妻不少，可偏这件事被沈柏良抓住当成把柄，苏绾想了整整一夜，也没想起上辈子去领证时的状况。
大不了，重新领证就是。
苏绾点头，田大牛骑上自行车往县委那边走。
苏绾则转头向着县医院的方向走去。
县医院一楼，苏绾正准备上楼，便听见有人喊她。
“苏绾，你在这里，太好了！”拖拉机分厂广播室的李红抱着孩子，正急得原地打转。
苏绾见是熟人，忙过去问情况。
“也不知道怎么了，从前天就开始吐奶，昨天下午我听了厂里老大姐的话，给孩子喂了一点苦叶水，结果晚上就开始发烧。”李红哭起来，“苏绾这孩子是你帮忙接生的，你快救救他！”
“她今天凌晨就翻了好几次白眼，我实在是害怕呀。”李红忍着哭声，“苏绾，你快想想办法。”
苏绾接过孩子，急匆匆进了急诊室。
在急诊室里值班的医生认得苏绾，忙把二人让进里间。
苏绾打开襁褓，发现不大的小婴儿身上红得发紫，气息已经只剩下一点点。
“他多久没吃奶了？”苏绾问。
“昨天早上只吃下一点点。”李红咬着嘴唇，害怕地去握小婴儿的手，“宝宝，我是妈妈，是妈妈错了，妈妈不应该给你乱吃东西，你要挺过来呀！”
苏绾让她平静下来，掏出银针找准穴道，施针。
不大的小婴儿身上插着十几枚闪亮的银针，看着就挺骇人的。
小婴儿的高热持续不退，苏绾让护士准备温水，这边已经开始给小婴儿进行推拿。
“你不能进去，医生正在进行抢救！”外面的医生阻止，可门还是被两三人推开，一股冷风灌进门，苏绾忙用自己的白大褂把小婴儿遮住。
“你们出去，现在马上出去！”护士阻止。
“好你个李红，把孩子弄成这样，还送到这里让个小年轻的姑娘给看病，我告诉你，我的孙子要是出了问题，你就别想跟我儿子继续过下去！”
来人是个中年知识分子打扮的妇女，可她这话说出口，怎么听都是旧社会的恶婆婆。
“妈、佳成，你们听我说，就是她给我接生的，她是个出了名的医生。”李红解释。
“接生？接生的不是卫生员吗？我们到县医院，你竟然找个卫生员来给孩子看病，你是脑子有病吧！”武佳成直接训斥，“你们让开，我把孩子送到楼上，有专家过来会诊。”
李红婆婆也要过来抢孩子。
苏绾愤怒斥责，“你们要是再耽误，孩子就会没命，现在马上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