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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人为财死

    沈崇疆哪里敢进到那内堂。

    那里一定如同修罗地狱一般。

    徐桢元以及一干沈家族人,血肉干枯的样子,早就已经给沈崇疆吓破了胆。

    而且,他也没有那脸皮去见三弟沈崇明。

    其一,他在遗产继承上,算计亲兄弟,独吞了沈家近乎九成的财产,在道德上根本不占理;其二,若是当时他没有将弟妹及其家眷通通赶到那治安混乱的沈家别院,弟妹也不至于被外面的蟊贼所害,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其三,就是弟妹的葬礼,自己和冯婉不敢去,其余沈家之人也都有样学样,甚至里面还有一些受过沈崇明恩惠之人。

    人走茶凉,冷暖自知。

    沈崇疆非常明白,除了那个凶手外,沈崇明对于沈家,对于自己,已经恨到了极点。

    一旦见面,定然是个不死不休的结局。

    若是沈崇明带来的那个修行者,暴起杀人,纵使庞龙在场,估计也很难拦住。

    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别人的买卖,划不来,他沈崇疆这点账还是算的明白的。

    所以沈崇疆确认了自己那三弟与随行的修行者就在沈家内堂后,果断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甚至连庞龙都未曾注意到他。

    得赶紧去哪个温柔乡里,躲一躲。

    还要让“凤来楼”老鸨准备一个大号的火盆,给自己去去晦气。

    什么沈家,什么沈崇明,什么修行者,什么冯婉,都以后再说吧。

    他像个球一样,“滚”到了沈府门口。

    漫天风雪之中,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夫人。

    冯婉独坐在地上。

    她的妆容依旧精致,满头青丝高高挽起,用金色的发饰固定住,一只淡白色的珠花点缀其中。螓首蛾眉,淡淡的腮红涂抹得恰到好处,好一个端庄优雅的美妇。

    漫天的飞雪,簌簌有声,落在了冯婉身上的银白色大袖对襟长裙上。

    本来应该罩在身上的红色罩袍,已经被冯婉取下,裹在了那个该死的徐桢元身上。

    就是那个早已干瘪多时、死得不能再死的徐桢元。

    说是满不在乎的沈崇疆,此刻也是火冒三丈,好似这风雪都近不得他的身。

    他向前“滚”了几步,一巴掌拍在冯婉脸上。

    “贱人。”沈崇疆大骂一声。

    嘴角有血,沿着冯婉光洁的脸庞往下爬,如同一条红色的蚯蚓。

    “哈哈~哈哈~”冯婉狂笑不止,近乎癫狂,两行清泪无声滑下。

    沈崇疆真的没想到,仅仅过去了一夜,整个沈家的人,要不就是死了,要不就是疯了。

    他的火气顿时就消了大半。

    “是啊,我是贱人!”

    “那我问你,沈崇疆——”

    “沈家人,一个接一个,被杀害,在惨叫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领着沈家上下老小,躲过匪人追杀,送他们逃出沈家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操持沈家,接了沈崇山的生意,让沈家每月都有进项的时候,你在哪里?”

    “无数个这样的寒夜,你又在哪里?”

    “你就是一个窝囊废,你还敢打我?”

    冯婉一连串歇斯底里的叩问,问得沈崇疆是,哑口无言。

    他自己也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混账东西。

    稍微有些心疼地看着冯婉,沈崇疆已经打定主意,要带着冯婉一起逃。

    “夫人,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但是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后面那灭门的凶手就要追来了,我们快走吧。”沈崇疆很是着急,他不晓得庞龙是否可以拦住那名修行者。

    不过,直接抛下发妻、自己逃命这事儿,他暂时也做不出。

    “沈崇疆,你过来!”冯婉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癫狂的味道,这让沈崇疆不由得警觉起来。

    “沈崇山临行前,还留下一张大数额的银票,是我那天查账的时候,无意翻到的。”冯婉偏过头,不去看沈崇疆,声音也是冷了下来。

    好像已经恢复了冷静。

    “哦?”沈崇疆眼中精光一闪,将信将疑,毕竟之前他们也发现过沈崇山留下的几张银票,上面数额着实不小。

    “匪人来的时候,我很害怕,走的也急,还未来得及去取。”

    “相公,你先过来,我把银票位置告诉你。待你取了银票,我们才好去隔壁登州城避避风头。穷家富路,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

    冯婉像是恢复了曾经一家之主般沉稳冷静的样子。

    这才是“耙耳朵”的沈崇疆熟悉的冯婉。

    平日里,除了寻花问柳的事儿,沈崇疆都是依冯婉的。

    包括,夺取沈崇山的遗产之事。

    “你直接告诉我位置就行了。”沈崇疆紧盯着冯婉,轻轻说道。

    “沈家搞出那么大动静,隔墙一定有耳。你过来,我咬耳朵说给你听。”冯婉的话听上去很有道理。

    沈崇疆有些迟疑,但是想到若是离开了沈家,肯定需要一大笔钱在路上打点的,而自己身上携带的钱财并不多,能取到银票肯定是最好不过。

    几番计较之下,他慢慢靠近了冯婉。

    冯婉一双明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突然,他有些粗暴地,从冯婉怀中,“拽出”了徐桢元的干枯尸身,紧接着他站起身来,势大力沉,一脚将那徐桢元的尸体踢出好远。

    那可怜的徐桢元,登时就如同那木质玩偶一般,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尖锐响声,更像是徐桢元自己凄厉的惨叫声。

    饶是始作俑者的沈崇疆听了,也是一阵头皮发麻。

    待怪声停下,再看过去,那干枯尸体已经是散了架,徐桢元枯黑的头颅都滚出好远,在雪地上洒下一地的劣质脂粉。

    冯婉的眼睛里完全没有温度,谁都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见冯婉没什么过激的动作,沈崇疆才稍稍心安。心里暗道:看来他俩的感情还没到那一步,冯婉应该没必要为了替徐桢元复仇,而牵连自己。

    沈崇疆心里落下了石头,几步就撵到了冯婉身边,十分急切地问银票的位置。

    他脑中千回百转,已经在考虑有没有机会,浑水摸鱼一波,取出银票了。

    冯婉展颜一笑,眼底那最后的希冀似乎也堕入了黑暗之中。

    “相公,你再凑近点。”

    沈崇疆有些不耐烦地再往前凑一凑。

    冯婉气息如兰。

    而就在沈崇疆靠近的那一瞬间,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就已经扎进了沈崇疆的心窝。

    冯婉怕自己力量不够,于是松开匕首,用力推了沈崇疆一把。

    沈崇疆顿时仰面朝上,不停地喘着粗气。

    他想质问冯婉,为什么?

    但是,他连惊骇的表情都已经做不出来了,他感觉自己已经一点一点地僵硬下去。

    无尽的恨意还在持续。

    冯婉猛然将整个自己,伏倒在沈崇疆的怀中。

    靠着冯婉身体的重量,匕首一寸一寸地,割开了沈崇疆的心瓣儿。

    看那画面,多像一对,在雪地中如胶似漆、相濡以沫的恩爱夫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