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言章还在守丧期，冯家和秦家就口头上约定了婚约，没敢下婚书。
应国极重孝道，守丧期间嫁娶可是重罪，所以也没订婚，就直接男方登门来女方家拜见一番。
冯家的宅子不比冯言章活着时候的丞相府，不过到底是世家大族，也不会寒酸到哪去。
现在的冯府住着冯昭和冯旸的母亲张氏，偶尔刘园和冯旸也会回来，不过多数时间他们都是不在家。
冯家这两年一直年景不好，这好不容易迎来了喜事，自然格外重视。虽不能张灯结彩，可也把庭院收拾的干干净净，丫鬟小厮都换上了新衣服。
现在冯家的做主的是冯昭，冯言章的嫡长子，冯婉虽做主了她的婚事，这正经的细节还是冯昭说了算。
长兄如父。
今个一早，秦璐就登门了，他穿的很正式，有点子傻女婿上门的感觉。一进门就笑，合不拢嘴，把脑子里最悲伤的事想出来才面部表情才回归平静。
冯昭则是很严肃，像大家长一样坐在主位上。
秦璐进门先环顾了四周，希望找到冯如的身影，可并没看见。
“咳咳。”冯昭故作咳嗽。
秦璐立马规规矩矩站好，行礼道：“见过翁主、太夫人、冯先生。”
冯昭打量了他一番，一看就是个油头小子，他越看越不喜欢，不情不愿的说了句：“嗯。”
眼神快漂上了天，心里在抱怨冯婉什么眼光，这货怎么配得上阿如。而且这小子的名声他也略有耳闻，冯旸在他耳根子都快吹上了天。
轻浮浪荡子罢了。
张氏这时候开口道：“孩子，你上前来我看看，我眼睛不好。”
秦璐不敢不从，他提前做过功课，冯家感情都很好，这张氏也算她的半个岳母。他恭恭敬敬行礼，道：“晚生见过太夫人。”
张氏仔细看了看，是个俊俏的少年郎。
按理说这种场合她不应该来的，只不过她想到冯如议亲，也就想到了她的女儿冯妍。如果她还活着，再过两年也会有这么俊俏的少年郎来娶她。
如今她过来看看，也算了却她的一桩心事。
张氏点点头，对秦璐道：“常听冯旸提起你，如今见到了，果然不凡。”
秦璐的心砰砰砰跳的更快了，“六公子谬赞，小生愧不敢当。”
冯昭从鼻孔哼了一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平时冯旸就不学好，秦璐又能是个什么好东西呢。
看着冯昭审视的眼神，秦璐觉得自己立于针锥之上。还是刘园解围，今天的见面才算比较和谐。
秦璐今天见到的才是真真正正的阶级歧视，不管他冯昭多么落魄，在他眼里自己依旧是低人一等，不入流的商人。
刘园的客气只是来自贵族的修养，而不是出于对他的平等以及尊重。
冯如以后嫁给他，回娘家会不会受到家人的白眼，他居然没有考虑到，是他的疏忽。他要努力得到冯家人的认可，让他们放心，冯如嫁给他绝对没有受委屈。
经过几天的相处，冯如开始逐渐的接受秦璐，真的是大恋爱脑。
去逛集市，冯如多看一眼什么，他就会毫不犹豫的买下来。一晚上下来，他已经提了好几个包裹，还会问问她：“够不够啊，我看别的家娘子都有啊，你要不要再填点……”
冯如蚌埠住了，她知道秦璐有钱，可这钱不是这么造的。她委婉的提醒秦璐，其实可以省着点。
秦璐却表示：“钱花完了可以再赚嘛……”
额……这……
而且秦璐在去冯家的第二天，就把属于自己的钱财都交给了冯如，有土地、商铺、宅子……
冯如当然不要，管家头都大了。她姐姐冯婉就是前车之鉴，明明后宫只有她一个嫔妃，还累得半死，审计宫人的吃穿用度，而且做不好还要被埋怨，她才不上当呢。
冯如表示明确拒绝。
秦璐也没再坚持，反正早晚这些东西都是她的。
晚上冯如躺在床上，看着周围的帷幔，左右翻腾睡不着。这一世，她和杨谊的缘分彻底的断了。
好歹杨谊帮过她那么多回，自己怎么着也要报答人家。
她起身，披好衣服，坐到了书案前，借着蜡烛微弱的烛光，开始写东西。
之前她用后世研究古代民法的着作诱惑杨谊，希望吊着他为自己所用，至少办事的时候给自己一个方便。
如今她回想着史书上记载的事情，才发现有些事强求不得，她找到了归宿，也希望杨谊再遇良人。
她准备把关于古代民法研究的框架都默写下来，送给杨谊，一是表达感激之情，二是古代民法若真的问世，也是功在千秋的事。
她熬了一整夜，终于写完了，最后累得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第二日杨谊给太子授课后，冯如专门在外面等着她。待到杨谊出来，她轻声唤道：“杨大人！”
杨谊驻足，回头看却是冯如，今天她穿着侍女宫装，不过她皮肤白，穿上到别有一番风味，很是不俗，怀里不知还抱着什么东西。
冯如上前，道：“杨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杨谊点点头，随她来了走廊。
冯如行了一礼，“杨大人，我今后可能不侍奉南阳公主和太子殿下了，感谢大人的照拂。这些东西或许对大人有用，送给大人。”
杨谊接过来，足足有两本，他翻开一页看了几行，又看向冯如。
冯如有些不好意思，她用的现代的排版，杨谊可能有些不习惯。
“是不是不会再见了？”杨谊没有带着任何情绪的问出这句话。
“大概是吧。还没来得及恭喜大人加官进爵。”冯如又行了一礼，“祝大人早日得偿所愿。”
“也恭喜你寻得良人。”杨谊努力克制着情绪，可语气里不由自主还是掺杂了落末。
冯如也不敢看杨谊，告辞而去，一路小跑到了长街。
看着冯如的背影，杨谊想伸手，可他知道抓不住，还不如让她自由翱翔。
看着厚厚的本子，心里明白，他们的纠葛到此为止了。
他不应该开心吗，自己的好兄弟秦璐娶得佳人。为什么他心里这么难受，胸口这么闷，心像针扎一般。
他看着广阔的天空，包容着万物，却为何独独容不下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比如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