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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山腰上,

    魏宸淞静默地揽着穆九倾,两人一并看着天空从风雪大盛恢复到如今天朗气清的状态,虽是双方都静默无言,但却都在感慨大自然造化万物的神奇。

    魏宸淞摸了摸穆九倾的长发,心里有些痛惜。

    初见面的时候,她头发油亮润泽,如今到了这北蛮苦寒之地,她虽然更有活力了些,但一头秀发却是疏于护理,而干枯黯淡了些许。

    哪怕只是再细微的变化,再喜欢的人面前,是躲不掉对方的眼睛的。

    “待这次战争结束,你我二人,找一处世外桃源,隐居避祸,再不理人世纷争了,好不好?”

    他一直都很清楚穆九倾喜欢简单的生活,如今的他已经可以劈柴、生火、洒扫、打猎,他可以就像普通人一样,长久地照顾她,给她一切想要的生活,像红尘俗世里最普通的一对男女。’

    穆九倾闻言,心里多少有些触动。

    她依在魏宸淞的怀中,像是珍宝失而复得般,发自内心地高兴着。

    但是,她也很清楚,魏宸淞自幼就被教导着,他能走的路只有一条。

    他能轻易地放下那些事情吗?

    像是察觉到穆九倾的心情,魏宸淞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

    “放心,义父那边,我会去和他说清楚。”

    穆九倾的心里重重一沉。

    魏宸淞果然还不知晓南宫毅的事情……

    从魏宸淞的怀里起开,她微微有些担忧地看向魏宸淞,最终还是开口道,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但是一直等不到适合机会。”

    魏宸淞稍加迟疑,没有插嘴,默默等着她继续讲。

    穆九倾迟疑片刻,如实道,

    “你当时受伤离开后,徐烟蕊把你义父请到了宫里,他……死了。”

    魏宸淞顿了顿,好久才沉声道,“我知道了……”

    其实他心里早有答案。

    他是义父手中的一颗棋子,布局了那么多年,放在了合适的位置上,怎可能轻易由着他离开那个位子不再受控制?

    这么长久的时日都没有动静,很多事情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魏宸淞的目光有短暂的空洞死寂。

    南宫毅操控着他的人生,但是他一身武学也是他教的。

    养育之恩他不是没有,魏宸淞心中思绪万千,到最后,仅剩喉简一点苦涩。

    如今他自由了,可却没有好好说再见的机会。

    “义父是徐烟蕊杀死的?”

    良久,魏宸淞再次开口,眼神已恢复了从前的冷冽清明,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十分肯定。

    穆九倾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旁的多说无益,她也不想太多的嚼舌根。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心中很清楚,那个睥睨众生的九千岁又回来了。

    两人一起向鬼医辞行。

    穆九倾听见魏宸淞言辞坚定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这些时日打扰得太久,前辈还替我解了朝夕天命的毒,但是,救命之恩是一码事,我的终身伴侣是另一码事。徐烟蕊杀我义父,哪怕没有倾倾,我也断然不可能娶她为妻。如果前辈当真怜惜她这个徒弟,我可以答应你,日后留他一命。”

    鬼医在房里默然拿烟斗抽着烟,他没讲话,心情似乎有些复杂。

    “我原道这世界上还能有个人拉的住她,看来是没有人可以,也没有人愿意。罢了,都是命……”

    说完他扯着嗓子喊道,确保屋外的穆九倾能听见,“也没事儿!你娶我干女儿也是一样的!我瞅着倾倾丫头是个好孩子,你们三年抱俩五年抱仨问题不大!”

    尽管确实是孩子很多,但是穆九倾站屋外却还是脸红了两分,这鬼医……讲话从来就没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魏宸淞在这里呆得确实太久了,穆九倾知道他亦有培植自己的势力,如今有很多人在等他的指示,群龙无首太久,就会迟则生变。

    穆九倾看着魏宸淞离去,心里有些许感怀。

    原本应该是她离去,留着魏宸淞和鬼医在这里避世,能躲过战乱也是好的。

    她很想一直陪着他,又或者有他陪在自己身边,可既然是这乱世不允许长相厮守,原本也是无可奈何。

    只可惜,她一直都没有机会告诉魏宸淞,寒儿和意儿是他的骨肉这件事,也没机会告诉他,腹中还有第三个他的孩儿。

    眼见魏宸淞离去了,穆九倾也打点行装准备回军营去,忽然之间小腹一阵剧烈痛意传来,她握紧了拳头,刚想着法子要替自己镇痛,却是鬼医进屋来看见她惨白的脸色,当即一阵大惊失色。

    “丫头,你……”

    穆九倾伸出手臂,乖觉地任由鬼医给自己把脉,只听老人家良久没有开口,一直到穆九倾有些意识迷离之际,老人家才重重叹了一口气。

    “丫头……我对不住你……”

    “你的药人体质,解毒……是伤了母体,这腹中孩子,留不住了……”

    尽管一早穆初阳就说过这个孩子留不住,穆九倾早已经做好了觉悟,但是她仍然尽了最大努力安胎。

    此刻,听到鬼医的语气,她眼底一阵黯然。

    “既然如此,请义父给我一碗红花,这孩子如果真的留不得,我总不能拖着病体去出征。”

    是到了取舍的时候了。

    答案已经在眼前了。

    她忽然反而庆幸魏宸淞先离开了,他若亲眼见证这一切,大抵会很痛心的。

    鬼医颇有些心疼地看着眼前神情自若的年轻姑娘,心里对这个义女多了一分疼惜。

    “干爹替你配一副方子,定将对你身体的损害减到最轻。”

    “多谢义父……”

    穆九倾痛意太重,因而有些意识模糊,恍惚间,她只有恨意炽烈,不觉咬牙切齿地说,“我今日受此劫难,原是拜徐烟蕊所赐。义父,魏宸淞答应你留她一命,可我却不能保证。她害我孩儿,我只有让她一命还一命!”

    鬼医闻言叹了口气,“你们的事情,我不掺和了。”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爱恨情仇,收了穆九倾之后,他也算看开了。

    约莫过了办个时辰,药熬好端了进来。

    那人却不是鬼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