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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男人宫寒

    次日,孟儒叩门给客京华道安:“早上好啊,京华。”

    客京华从被褥里伸出一只手揉了揉陈清的耳垂,半梦半醒道:“陈清,你帮帮我。”

    陈清二话不说起床开门,朝孟儒微笑道:“我弟弟练剑去了。”

    孟儒视线不住地往里瞟,可惜被陈清挡的严严实实,只好问道:“那他去哪练剑了?”

    “城外。”陈清说罢带上门,不再理会孟儒。

    客京华抱紧点软乎乎的褥子,两个时辰实在难睡够。

    陈清坐到床头,柔声道:“再睡会儿,才卯时。”

    客京华把脸埋进棉枕里,闷声道:“还要去救何大哥。”

    陈清拈起客京华的一缕墨发,诱哄道:“我来伺候小郎君更衣吧。”

    客京华纹丝不动,看样子是默许了。

    陈清动作轻柔地扶起他,让人完全倚在自己怀中。

    客京华阖着眼将后脑勺靠在陈清的肩上,漫不经心道:“要是遇到危险,你就躲我身后。”

    “好啊。”陈清圈住他的细腰双手系着排扣,温吞道:“要是没有京华你,我肯定小命难保了。”

    “还有何大哥他们呢。”客京华回应道。

    陈清没搭腔,轻声问道:“发带呢?”

    客京华指了下茶桌上的锦袋:“收进去了。”

    “坐好。”陈清捏了捏他的侧腰,随即起身去拿发带。

    客京华一激灵,立刻坐端正了。

    陈清拿来发带替他梳头,少年的长发很细顺,过指间余留着淡淡的檀香。

    “谢谢你啊。”客京华躬下腰穿好靴子,笑道:“我先去端早茶了,你快点换衣裳吧。”

    两人就餐完毕后来到石海城的衙门,扶桑已经恭候多时了。

    陈清扫视一圈,略微不满道:“这里怎么不置办点瓜果?”

    客京华挑眉道:“您当看戏呢?”

    “我买了,还新鲜着呢。”扶桑递了个纸盒子过来,里面各类炒货应有尽有。

    “多谢了。”陈清伸手接过,扭头对客京华笑道:“我剥给你吃。”

    众人等到日上三竿,终于迎来了升堂审案。

    孟长舟高坐案台,严肃道:“开庭放告!”

    群众里走出个老妇人,她扑跪在地凄声哭诉道:“我家里就这么一个男儿了哟!求求城主您为民除害啊!”

    孟长舟朝旁边的衙役使了个眼色:“召囚犯。”

    随后侍卫抬上来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正是手脚都被铐上的何不应。

    老妇人一见着何不应就格外激动了:“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还我儿子的命啊!”

    何不应吓一跳,伸冤道:“大娘你别乱说啊,我是清白的。”

    孟长舟沉声问他:“你可知你犯的什么罪?”

    何不应义正言辞道:“我这辈子不偷不抢就欠了我徒弟一点钱,我何罪之有啊?”

    孟长舟接下衙役递来的状纸,照着念道:“一是贿赂门番,二是滥杀无辜,三是辱骂城主。”

    “你这个身形不是竹竿子成精了是什么?那门番受赂你怎么不说他啊?”何不应厉声驳斥道:“还有就是,我没杀人我只是在替天行道!”

    孟长舟俯望着下面满脸不服的何不应:“你徒弟是谁?”

    何不应扬声道:“我徒儿乃是当朝尚国公扶正光的长子,扶桑是也!”

    陈清慢条斯理地剥开一颗榛子,余光悄然瞟了眼旁边的扶桑。

    老皇帝丞启天在位四十年早已是棵空心梧桐,天子皇权被各方势力瓜分地一干二净,其中为首的便是尚国公扶正光与长公主丞雁姝。

    孟长舟闻言挥挥手道:“传医师,看看这人是不是脑子坏了。”

    郎中上场扒了扒何不应的眼角,躬身道:“脑子没问题,就是体质偏寒,阴气郁结。”

    何不应顿时火冒三丈,“你个老庸医!我一大男人怎么会宫寒!”

    客京华叼过陈清捏来的榛果,确实还是配点瓜果看戏才好。

    孟长舟清咳两声,正声道:“既然你神智还在,那就是故意杀人罪了。”

    何不应哭爹喊娘道:“大人啊,我真是冤枉的!你别瞎了眼啊!”

    孟长舟拧紧眉,不准备再和这个狂徒多说。

    衙役见状宣布道:“狂徒罪名坐实,四日之后刑场斩首!”

    在何不应的哭嚎声中,此次审案正式收关。

    扶桑站起身来,回眸道:“我们也走吧,去那个食肆看看。”

    片刻后三人来到食肆。眼下还没到午饭时间,店内没几个食客。

    脖挂汗巾的小厮走过来:“三位爷,要点什么?”

    扶桑倒了三杯茶:“你们店里所有的招牌菜都上一份。”

    “好咧。”小厮应声退开。

    客京华好奇道:“扶桑兄,可是这些菜里有异样?”

    “你叫我扶桑就好。”扶桑端起茶杯,解释道:“菜里有没有异样我不知道,反正我是饿了。”

    客京华点点头,不再多话。

    扶桑打量着对面的两人,感叹道:“百闻不如一见啊。”

    客京华疑惑地看着他。

    扶桑勾起点笑意:“据说客家多年前得一福子,看来此话不假啊。”

    客京华腼腆地低下头喝茶。

    “这位兄弟也是啊。”扶桑转目看向陈清,询问道:“敢问怎么称呼呢?”

    陈清颔首道:“唤我陈清便是。”

    “这个名字取得好啊。”扶桑意味不明道:“姓陈名清,清者自清。”

    陈清垂眸轻饮一口杯中温茶:“过奖了。”

    寥寥几句,彼此各怀心思。

    小厮上了六个大菜,隆重介绍着一碗莲藕脆骨汤:“这就是本店的特色菜——荷花煲。”

    扶桑问道:“临近立冬,哪里来的鲜藕?”

    “都是城北那座伽蓝寺里现摘的,可新鲜了。”小厮回答道。

    扶桑反手掏出一张避煞符丢到汤里,还真应了客京华的话。

    避煞符在荷花煲里自燃,化作灰烬时寡淡的汤水发稠变浑,散发着丝丝邪息。

    客京华啧啧称奇:“连避煞符都压不住,果然有特色。”

    扶桑向大惊失色的小厮吩咐道:“让你们老板出来。”

    不多时,一个样貌憨厚的胖子来到几人面前。

    扶桑盯着那碗恶心的荷花煲,冷声道:“你们店平常就是拿这样的东西来招待客人?”

    胖子惊慌失措地摇头,急声表明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啊,我只是一个煲汤的厨子而已。”

    扶桑审视着急地冒汗的胖子,觉着他不像是在撒谎。

    陈清若有所思地望着这一桌子菜,客京华索性伸筷子去夹菜。

    “别馋嘴。”陈清握住他的手腕,弯起眼道:“怎么什么都想往胃里送?”

    客京华放下筷子:“瞧你看的这么入迷还以为很好吃呢。”

    陈清松开手,莞尔道:“那也应该是饿着肚子的人先吃吧。”

    扶桑现在是一点不感觉饿了,“这些个人意愿都是后话了,还是先弄清楚真相为好。”

    客京华从锦袋取出一包秀儿制的果脯递给扶桑:“吃点填一下肚子吗?”

    “感谢。”扶桑迅速拆袋子开吃,甜腻的果脯全当白饭咽下去了。

    伽蓝寺是北方有名的大寺,建在山腰之上,终年不夏。

    青树绿苔,羊肠小道。袅袅升起的香火随处可见,悠悠吟诵的佛经绵延不绝。

    到了这里,凡人那颗红尘乱心会不自觉的平和下来,神佛古韵足以抚平一切躁动的欲念。

    扫地僧只是慢悠悠地瞥了三人一眼,连来意都不曾过问。

    扶桑俯下身问他:“老师傅,寺庙里真的有荷花吗?”

    “在后池,可供参观。”扫地僧应答道。

    几人来到寺内,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佛殿之外的牌匾。

    客京华心里默念一遍上面的楹联:

    “歪心邪念,任而奉香无意。

    直行正举,见神不拜何妨。”

    与那些诚心敬语不同,这是在教世人自我称神。

    扶桑提议道:“来都来了,要不要去上支香?”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何不应抛掷脑后,一齐踏入了菩萨殿。

    殿内,百尺金佛巍峨矗立于莲花座,慈眉善目的俯瞰着浮世尘寰。

    三人纷纷烧香拜佛,客京华和陈清都是第一次。

    客京华在山上也看过些佛家经文,与其说他是不信神,不如说他是无所求。从前山上的日子既无忧无虑也无欲无求。

    陈清则是压根不信,那时的他倘若寄希望于飘渺,恐怕只会落得个挫骨扬灰的悲惨下场。

    潜移默化之中,两人心境已然蜕变。

    此时的陈清恭谨下跪,万分虔诚。

    他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念半分私欲,只求心上人平安。

    叩额那一刻,他低到尘埃,唯恐神明不灵。